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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試水

徹底吃飽了喝足了,也就到了該動真格的時候了。

洪衍武在此時又做了一個匪夷所思之舉,他先去了附近“淘氣兒”家里,非讓“淘氣兒”找出兩套特別破舊的衣裳和他一起換上不可。然后才又回到了廣安門電影院等生意。

大家當(dāng)然是不明白???說賣票就賣票,干嘛要穿成這樣啊?

正好,這時來了兩個想買晚上電影票的工人,洪衍武馬上用行動解釋了他這么做的用意。

他先是給了一個眼色,讓衣著光鮮的“小媳婦兒”和“順子”湊過去攀談?!靶∠眿D兒”搭上話就給人家報出了五毛錢一張的價兒。

可一個工人剛一聽就急了,說了一句“你丫是劉文采呀?”就狠狠拍了“小媳婦兒”肩膀一下?!叭思译娪霸翰艃擅X一張,你們這是投機(jī)倒把呀,我一個月才掙三十多?!?

另一個工人也說,“五毛也太貴了,都趕上一盒牡丹的價兒了,你窮瘋了吧?我們過去買轉(zhuǎn)讓的票從來都是原價啊,再說你這票也太靠后了……”

“小媳婦兒”自然不樂意了。

“哥哥,賣兩張電影票可沒這么大罪過。過去可都是樣板兒戲,那能一樣嗎?你們也不看看這是多火的片子……”

“順子”也幫忙解釋,“再說了,票雖然是二十三排的,有點(diǎn)靠后,可這是中間的座兒啊,還是挨著的……”

那人家也不干,說頂多出三毛一張。

“小媳婦兒”跟著就說,“三毛錢?肯定不行!我們哥兒倆連頓燒餅都吃不上。最少四毛五。要就要,不要拉倒……”

話到這兒就有點(diǎn)“蹭”了,倆工人琢磨了一陣還是不舍得,也沒廢話,帶著氣轉(zhuǎn)頭就走。

洪衍武見勢趕緊一拉“淘氣兒”,這就迎過去了。他還偷著給“小媳婦兒”一個眼色,讓他和“順子”也跟過來聽著。

然后洪衍武就向工人推銷自己的票。和“小媳婦兒”一樣,他也報了五毛的價兒,人家當(dāng)然也不干哪,就說太貴了。

這時洪衍武就說,“大哥,我們是凌晨來排隊才買到的票。您看我們都混成這樣兒了,就為了掙點(diǎn)兒辛苦錢。您要真想買,我再給您便宜點(diǎn)兒,您說多少錢要?”

倆工人一打量洪衍武和淘氣兒的衣裳,就猶豫了。過了一會兒說,他的票位置不好,偏不說,還靠后,頂多三毛五一張。

其實(shí)這已經(jīng)比剛才多報了五分錢了。但洪衍武猶未滿意,便故意顯得有點(diǎn)為難。

“大哥,我是真想賣給你們??晌覀兪峭饷婊貋淼闹?,就指著這個掙倆燒餅錢呢。您二位再怎么也比我們強(qiáng)呀,您再松松,四毛一張怎么樣?”

這時候“小媳婦兒”和“順子”也“醒攢兒”,趕緊做戲。在后面就嚷起來了,非說四毛他們也賣,座位可比洪衍武的票好,讓工人買他們的。

結(jié)果這宛如烈火澆油,讓倆工人一下就拿定主意了。他們根本不搭理“小媳婦兒”和“小順子”,合計了一下,妥妥掏了一塊錢,拿了洪衍武手里的票也沒讓找錢。

嘴里還直說呢,“兄弟,誰也不容易。我們也是能力有限,要不一塊一張也買你的?!?

然后他們就在洪衍武的致謝聲中,橫了“小媳婦兒”和“順子”一眼,特解氣地挺胸抬頭地走了。

這事兒過后,洪衍武借此給大家做了一番總結(jié)。

他說倒票這行,在舊社會就有,“滬海”稱之為“黃牛黨”。

之所以會這么叫,是因?yàn)辄S牛皮硬毛多,一年換兩次毛。這其中就包含了掙毛利的意思。再加上黃牛在農(nóng)村一般是肉用居多,不做苦力的,有偷閑的意思。所以才會用來形容“票販子”

而這也就恰恰說明了這一行的關(guān)鍵,“毛利”和“偷閑”!

其實(shí)這兩條都有不利之處,毛利賺得太少,必須要靠量大才能積累利潤。而偷閑的本質(zhì)讓人深惡痛絕,現(xiàn)在老百姓日子都苦,很容易招惹大家的不滿。

這就很矛盾了,想靠這個來養(yǎng)活自己,就必須擁有一個平穩(wěn)和睦的市場。也就是說既要讓別人多掏錢,還不能讓人生氣。

因?yàn)橘I票的人一旦鬧情緒,別說會有人真的較真去報告,就是爭吵著打起來,倒票的正事也會給耽誤了。

所以說,不起爭執(zhí),和氣生財才是這一行的關(guān)鍵!

那么換一身寒酸的衣服,編造一些虛假的故事,能借此來平衡購票人的心理,澆滅他們的不滿,又何嘗不可呢?

事實(shí)證明,效果有多么好。通過剛才兩撥人對比著一起做戲,不但讓倆工人氣兒平了,還促使他們額外多掏了一份兒錢,這無疑是最佳效果了!

如果是相反,沒有這么一番作態(tài)。即使只花三毛錢買了票,那倆工人也談不上痛快。sm.Ъiqiku.Πet

這心里一別扭,弄不好今后就會鬧出什么事兒來,真得著機(jī)會,有警察哥們兒還不告上一狀???就是他們身邊的哥們兒,備不住誰還會想著替他們出氣呢。

所以干嘛不盡力減少日后的隱患,把風(fēng)險降到最低呢?固然鬧出事兒來沒多大罪過,可絕對是耽誤掙錢呀!

這么一說,眾人就都有點(diǎn)明白了,有人就忍不住開始細(xì)思其中的道里。

只不過,更多的人都覺得這么干有點(diǎn)丟人,不能打不能罵不說,為毛八分的跟人討價還價,還得穿破衣裳,這不成了叫花子嗎?.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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