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被李嫣兒折騰煩了,于閑止早兩日便請了旨搬來宮里住,大皇兄準了,將從前二哥住的無衣殿騰給了他。
近晚,紛紛揚落了些小雪粒子,小三登早燒了銀碳,天華宮內倒是暖烘烘的。
于閑止與我搭伙用了晚膳,正要走,宮外便有一人冒雪而來。
我還沒瞧出那人是誰,于閑止便施施然道:“去里頭坐著等著被看脈罷,找不著路的找來了?!?
來人是方清遠。
他大約是急趕過來,面上一層薄汗,發(fā)燒沾了點風雪,微微有點濕。
得進天華宮,他與我拜了拜,將藥匣子往檀木高幾上擱了,憂心道:“今冬風雪來得這樣早,公主可覺得寒涼?草民——”
話未說完,他余光一掃,這才瞧見我身旁立著遠南大世子,又跪下身去參拜。
于閑止這回倒沒擺譜,讓他起了。
方清遠在我手腕搭了一條絲絹,細細聞脈。
于閑止本是要走,見了這情形,竟一時留了下來,徑自倒了杯冷茶,面無表情地在我對面坐下。
他這幅樣子,儼然像個鎮(zhèn)宅的菩薩,只是這個鎮(zhèn)宅的,長得太過好看了些。
小三登與蘭嘉引胖墩子瞧雪去了,宮內沒人說話,一時十分尷尬。
我輾轉沉思了半日,才想到一個好話頭,立時道:“哦呀,其實世子大人也是懂些藥理的,方大夫你若有甚心得,閑來沒事,可與大世子細究一番?!?
方清遠剛巧幫我把完脈,聽了這話,又與于閑止道:“原來世子大人也是行家?!?
于閑止不作聲,半晌呷了口冷茶,才淡淡道:“行家談不上,我心思不在這上頭,叫方大夫見笑了?!?
他這一句雖沒什么,可我好不容易起的話頭,卻被硬生生地掐斷了。
方清遠見我無恙,松了口氣,從藥匣里取出他配好的調理藥材,這便離開了。
于閑止臉色不大好。
我伸手觸了觸他手里的茶,果真是涼透了,于是提了一旁的瓷壺,討好道:“不如我給你沏壺熱的?”
他看我一眼,將手里的茶盞往一旁擱了,起身道:“不必了,是時候回了?!?
我一路將他送到天華宮外,他在宮門前頓住腳步,忽問道:“方清遠,你是怎么看的?”
我十分納罕。
于閑止是個寡的人,平日更甚少提及旁人,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一反常態(tài)地兩回問起方清遠。
我細細思索一番,目光落在他的左手,關切地問:“你可是傷疾犯了,缺個貼身的大夫?不然我請大皇兄將方清遠賜給你,往后叫他隨你安扎去遠南?”
于閑止的聲音仍是淡淡的,“我看他未必愿意去遠南?!?
我詫異道:“不能吧,他到底是個上進的人,早先在淮安,聽聞要來太醫(yī)院便十分開心,可他到底一介平民,比不得太醫(yī)院那些老太醫(yī),只要你在遠南賜他一個高一些的品階,他想必是愿意的。”
于閑止聽了這話,眉間的郁色不見了,笑盈盈地道:“哦,你是這么看的。”
他這幅乍憂乍喜的樣子,瞧得我十分擔心,我伸手去扶他的左腕,道:“你若是傷疾犯了,千萬不要瞞著我?!?
他卻順勢將我往他懷里帶了一帶,笑道:“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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