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閑止一路引我往府外走,沿途吩咐人備馬車。
我試著與他解釋說,方才我與小胖墩當(dāng)真是打巧路過,并非有意聽他墻角。
可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眉梢眼底俱是不信。
近冬的時節(jié),陽光曬到的地方暖烘烘的,我站在府門前,一邊瞧著下人將他的行裝收入馬車中,一邊在心頭琢磨他納妾的事。
于閑止至今未娶,到底與我三番兩次推拒與他的婚約有關(guān)。他倘若真要納妾,我反倒不好說什么,畢竟像他這樣的藩王世子,大都有幾個側(cè)妃。
大約因被鬧了一通,于閑止的臉色仍有些森然,我一心想著要與他細究納妾這回事,卻又不好去觸他的霉頭。左右為難的當(dāng)兒,余光掃到李嫣兒竟抽抽嗒嗒地跟過來了。
真是蒼天有眼,竟來了一個替我觸霉頭的人。
我不由竊喜,牽著胖墩子往外站了站,將于閑止身旁的位置騰挪出來。
李嫣兒就著我給她騰出的這塊地兒,扶著府門,凄惻惻地喚了一聲:“表哥——”
我聽得一哆嗦,于閑止皺眉看我一眼,我訕訕報以一笑。
他沒說話,走過來抱起小胖墩子,拉著我上馬車。
李嫣兒追出兩步,泣聲道:“表哥,只要能長長久久地陪在你身旁,我當(dāng)真愿意做……”
沒等她說完,于閑止便回轉(zhuǎn)身,冷聲打斷:“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過,這事已沒什么好說的?!?
李嫣兒呆了一呆,又落下淚來,聲音也慘兮兮的,“可表哥從前對我那般好,我往后嫁你,跟在你身旁,也并不圖什么,只求你還將我當(dāng)成你表妹,如昔日一般對我,這也不成么?”
這竟是一招退而求其次的緩兵之計。
她長得甚美,聲淚俱下梨花帶雨,尋常男人見了,鐵一般的心腸都要被化掉。
可于閑止的心腸竟比鐵還硬一些,漠然道:“你既有了這樣的心思,我們往后便不可能再有交情?!?
罷,便將一旁瞧熱鬧的我拽上了馬車,命車夫驅(qū)車走了。
我掀開車簾,回頭望了一眼,李嫣兒獨自坐在于府的大門前,哭得十分傷心。
我以為她來京城,是要跟我拼命來著,本已嚴(yán)陣以待,沒成想我二人第一回見,卻連一句話也沒說上。
再往深處琢磨,又覺得李嫣兒與我其實沒什么好爭的,緣分這種東西,是你的便是你的,本就無所謂努力多少,更沒有輸贏這個說法。
只是想到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我又忍不住跟于閑止道:“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實在有些狠了?!?
他正倚著車壁養(yǎng)神,聽我這么說,眼皮都沒抬一下,慢吞吞地道:“這樣的事,倘若不干干凈凈地做個了斷,才是真的心狠?!?
我心知他說得有理,轉(zhuǎn)念卻想到一年前,他覺察到鳳姑對他的心思,便說以后再也不見了。
鳳姑跟著他多年,一直將心思藏得深,后來她的小兒更是認他做了干爹。
可于閑止的刀子當(dāng)真下得利落果決,再多的羈絆,也能剎那斬斷。
這種尋常人不能有的魄力,令我一時唏噓一時感慨,百感交集到了嘴邊,只化作了一句話:“你應(yīng)付這些鶯鶯燕燕的桃花劫,還挺有經(jīng)驗的嘛?!?
于閑止這才睜開眼來瞧我,眸深如月下湖水,水面微瀾。
他淡淡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袖口,翩翩然問了句:“方清遠這兩日過來幫你看脈了?”
我沒想到他竟問起這個,道:“才回宮兩日,他怕是連太醫(yī)院往天華宮的路都找不著罷?!庇掷Щ蟮溃骸霸趿??”
他輕飄飄地道:“沒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