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張兮兮地看了寧長久一眼,又不好意思開口。
寧長久問道:“你想殺誰?”
夜除盯著他的眼睛,道:“司命?!?
寧長久露出了微微迷茫的神色。
夜除笑問道:“你這般特殊的存在,她竟然沒有出來見你?”
寧長久平靜問道:“司命是誰?”
夜除道:“司命是她如今的稱謂,她是個銀發(fā)的女子,很漂亮,你見到她自然就知道了?!?
寧長久問:“她很強?”
夜除微笑道:“她很強,但是不會殺你?!?
寧長久問:“為什么?”
夜除道:“因為我們的目標(biāo)都只有一個?!?
“什么?”
“我們要離開這里,回到我們的神國?!?
……
“皇城出事了?!睂庨L久忽然說道。
夜除微笑點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不用在意。”
寧長久道:“你知道?”
“能猜到?!币钩Φ溃骸芭丝偸悄敲葱⌒难邸牛绻氵€想要賣你的時間,可以隨時入谷找我?!?
寧長久問道:“我離開之后,我會忘記這里的一切?”
夜除說道:“我會讓你記得一些事?!?
“你呢?”寧長久反問。
夜除微笑道:“自然與客人一樣?!?
寧長久點了點頭。
夜除道:“你斷劍里那只小雞,它也不會記得我們說過的話?!?
寧長久眉頭微蹙。
沉默了半天的血羽君自以為偷聽到了這個世界極大的隱秘,正于心中暗喜之際,忽然聽到夜除這句話,它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自己的存在早就被對方察覺了……
“你才是雞!”血羽君暴怒道。
這片古戰(zhàn)場上,風(fēng)雪更急,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白雪簾幕,正從天空中垂落下來。
夜除的五官忽然變淡。
寧長久知道這是送客之意了。
他順著大雪吹拂的方向,向后走去。
天旋地轉(zhuǎn)。
寧長久踏出了那個洞府,身后變得一片幽黑,那頭黑鷹依舊立在風(fēng)雪中,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它的頭
頂上已然覆蓋上了一層白雪。
黑鷹展開了自己的雙翅。
寧長久皺著眉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方才洞府中發(fā)生的一切。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拉著邵小黎的手腕,走上了黑鷹的背脊,邵小黎也顯得神色恍惚。
黑鷹翅膀張開,旗幡炸舞,雪色漫過眼底。
黑鷹載著他們向山谷外飛去,“爆竹聲中一歲除”幾個字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了眼中。
“該死……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小爺我頭好痛啊。”血羽君在斷劍之中憤怒地跳著,用翅膀捂著腦袋,鉆來鉆去。
寧長久一不發(fā)。
邵小黎看著他,想要問什么,寧長久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黑鷹越過雪山深谷,高高地翱翔入山道之上,視野之中,刀林般的山谷再次出現(xiàn),與視線中起伏不定。
自雄鷹的背上看去,渾白色的天空無限高遠(yuǎn),山谷跌宕的世界也無限遼闊,它們變幻著深淺的色澤,延伸向不知何方。
黑鷹直接帶著它們朝著斷界城的方向飛去。
而雪谷之中,夜除早已沒有了笑容,他的長發(fā)依舊在飄舞,五官卻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俯下身子,抓起一捧雪,擦了擦臉。
接著,他神袍之下的軀體也開始腐朽,在骨肉褪去之后,卻不是森森的白骨,而是木偶般的軀體,他站在巨大的木制機械建筑下,自己也像是一個可憐的小丑,他坐在雪地里,仰望著天空,卻沒有可以看到天穹的眼。
……
……
黑鷹落地。
寧長久與邵小黎走下鷹背,黑鷹眨了眨衣袍中朱紅色的眼睛,扇動翅膀,震起大風(fēng),消失不見。
寧長久撣了撣肩上的雪,以心神說道:“還記得么?”
過來一會兒,劍經(jīng)之靈才回應(yīng)道:“記得?!?
寧長久心弦松了一些,道:“開始吧。”
劍經(jīng)之靈開始緩緩訴說那片古戰(zhàn)場發(fā)生的事情。
寧長久默默地聽著,哪怕他心底時不時掀起浪濤,臉上依舊面色如常。
他們并沒有走太多的路,便回到了那片鐵青色的峽谷里,這一路上的怪物幾乎被清理干凈,所以他們進行的速度也很快,轉(zhuǎn)眼之間便來到了斷界城外。
而劍經(jīng)之靈也已將其中發(fā)生的事情說完。
“就這些了?”寧長久問。
“嗯?!?
寧長久琢磨著命運這兩個字,又想起了最后夜除所說的神國……他們的神國?
一個神國絕不允許容納兩個主人,那么他們的身份又是什么?
對話完之后,劍經(jīng)之靈再無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寧長久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它的心情——它的心死氣沉沉,如一潭激不起波瀾的水。
斷界城外,邵小黎出示了青銅小劍,城門打開了一線,兩人走了進去。
“為何這么晚回來?”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皺眉問道。
邵小黎解釋道:“我們?nèi)サ牡胤奖容^遠(yuǎn),路上又遭到了截殺,所以耽誤了很多時間?!?
那個官員看了他們一眼,拿起被凍住的筆,呵了好幾口熱氣,才在冊子上登記下了他們的姓名。
“你們回來晚了些,城里的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惫賳T說道。
邵小黎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官員答道:“王族中發(fā)生了叛亂,有怪物混了進來,傷了不少人,而君王大人也遭到了刺殺……”
“刺殺?”邵小黎大驚:“誰敢刺殺父王?”
官員嘆息著搖了搖頭:“是個藝樓女子,名叫蘇煙樹。如今已被押入天牢之中?!?
天牢不同于鬼牢,是專門關(guān)押犯人而非怪物的地方。
邵小黎木立原地,喃喃自語:“怎么……怎么會這樣?”
官員登記完畢之后放行。
邵小黎依舊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仍然木立著,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蘇煙樹姐姐為什么會去刺殺皇帝。
寧長久問道:“是什么怪物禍亂王城?”
官員驚詫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為那是邵小黎的靈,沒想到竟也是個王族的少年。
官員向著王城的方向望去,長長嘆息,用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口吻說道:“是重歲。”
重歲?
邵小黎對于這個名字概念不多,但寧長久印象深刻,他曾經(jīng)想過,重歲和夜除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只是如今這個猜想被否定了。它們同時出現(xiàn)在了不同的地方。
兩人走遠(yuǎn)之后,寧長久才開口道:“蘇煙樹救不了你?!?
邵小黎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
寧長久的意思是,如果自己當(dāng)時召靈失敗,入了鬼牢,那蘇煙樹哪怕可以救自己一時,今日出事之后,也定會被打為同黨發(fā)落,難逃一死。
“嗯……多虧了老大?!鄙坌±栊÷暤?。
寧長久也不知王城的局勢,更想不明白那個被稱為司命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邵小黎想了一會兒,道:“可是我想救蘇煙樹姐姐。”
寧長久道:“你與她是真朋友?”
邵小黎自己都不確定,因為她知道,自己當(dāng)時湊巧救了她之后,后面的親近都是為了利用她。
“嗯!”她還是用力點頭,接著小聲道:“但如果會連累到老大,就算了。”
寧長久道:“可能已經(jīng)有人去救她了?!?
“誰?”
“隗元?!?
說話間,兩人回到了王城,王城門口的官員檢查了一下邵小黎的青銅小劍,看著上面并不深的色澤,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么。
回到皇城之后,他們最先來到了家中。
到了家中之后,邵小黎在外面有些冰山的氣勢就徹底瓦解了,她連忙搬來椅子,道:“老大你先坐,我去燒熱水,然后給你做飯吃,做完飯我給老大做一個全身按摩!”
“等等?!睂庨L久叫住了她。
“怎么了?”邵小黎微驚。
“你想學(xué)劍么?”寧長久問。
邵小黎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問,但遲疑片刻后,邵小黎堅定點頭。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他們在未能見到冰原之前便被迫回城。
而王城里,在今夜之后,便會頒布一條為期三個月的禁行令。
重歲還未離開皇城,君王發(fā)誓,哪怕將整個斷界城翻個底朝天,也要將那頭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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