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兒仰躺在地上,她身上的男裝沾著血污,有些破損,上半身的衣衫很緊,撐起了繃著的褶皺,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眼皮不停地動著,想要睜開。
寧長久原本想小小地報復她一下,但俯瞰著她細長顫動的睫羽和微微曲翹的嘴唇,他竟覺得有些暈眩,身子也如云一般柔和地落下,輕輕咬住了她的下唇,緩緩地廝磨著。
趙襄兒不確定自己是清醒著還是在做夢,她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無邊的原野上,頭頂和煦的光灑滿了她的白裙,溫和的風掠過高高的原野,將野草吹得猶如一波又一波的麥浪。
遠處的蒲公英被大風吹起,它們掠過了自己的身側,有點黏在了袖間,有的落在頸間,有的落在了唇上,她覺得有些微癢,下意識抿了些唇,將這宛若棉花般的蒲公英噙在了唇間。
她覺得身子放松極了,那些一股股吹來的風帶著無限的溫柔,讓她只想在原野上睡倒,就此沉睡過無數(shù)個日夜。
寧長久也有些醉了,數(shù)日巨大的疲憊壓在他的身上,許久不見的陽光落下,照得他不愿睜眼,他本能地抱著懷中香軟的身軀,輕輕地貼靠著,若柔軟若緊致的觸感包裹著他。
而趙襄兒無意識間也伸出了手環(huán)住了他,她的手指撫過白色的裙,寧長久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那曾經(jīng)揮出過無數(shù)重拳敲打自己身體的手此刻如此清涼,溫柔得好似可以融化身上的傷疤。
此刻他們置身于深坑的最中央,白夫人的尸骨還堆積在一邊,寧長久知道自己應該竭力清醒,先去往安全的地方,幫趙襄兒和師妹療好傷,就像是一個月前那樣。
但懷間的香柔讓他不愿起身,腦海中的思緒也一點點地稀釋淡去,他的手自少女的頸間一點點滑下去。
恍恍惚惚間,他也像是置身在一片連綿起伏的山野里,他在那原野中走著,那原野上下的坡度不平不緩,帶著巧奪天工的美妙。他滑過了那上坡的弧線,一點點向下走,不久之后,眼前便是一條狹小的山道了,山道的兩臂向著內(nèi)側微微凹著,像是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繼續(xù)向前,視野中忽地拱起了一片丘陵,那丘陵像是才經(jīng)歷過春雨的澆灌,泥土是那樣的松軟,仿佛他每一次跳躍,都會被柔軟的草地輕輕地反彈起一些。
他就那樣跳躍翻滾了許多次,才發(fā)現(xiàn)丘陵的中央微微分裂出了一條細長峽谷,深峽中似潛藏著暗泉,他的耳畔幻聽出了泉鳴,腳步順著裂谷的邊緣一點點向前走著,他似在巖壁上危險地行走著,隨時要墜入其中。
有驚無險地越過深峽,更向前,便是一馬平川的山道,那山道是那樣的筆直纖長,他走得很輕很輕,似是害怕稍一用力,便會留下淺淺的足印。
山道過半,寧長久半夢半醒間抬頭,恍然間看到一個少女站在那頭注視著自己。
那是趙襄兒。
他們的夢境似是碰撞到了一起。
短暫的錯愕之后,他們一點點地向著彼此走去,輕輕地靠近,滑過臉頰的風帶著青草的芬芳,天上的流云一點點下沉,包裹了他們。
夜色悄然降臨,朦朦朧朧的意識也一點點下沉。
趙襄兒與寧長久同時地眼皮跳動,他們緩緩地睜開了眼,視野中很快包裹住了近在咫尺的彼此
。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們只覺得周圍很是昏暗。
已經(jīng)是晚上了嗎?
他們這樣想著,微微抬些頭,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黑暗不太對勁——那是九羽伸出了寬大的翼展護住了他們。
趙襄兒秀眉輕挑,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半摟半抱著,她的后背有些癢,大腿上又像是壓著什么東西,她抿緊了嘴唇,散發(fā)出淡淡的殺氣。
寧長久感受到了殺氣,這才驚醒了些,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覆在了她緊致如春筍的纖長大腿上,他回想起了剛才的夢,夢中的山壑丘陵起伏著浪濤,讓他有些神迷目眩,他看著眼前的少女,發(fā)現(xiàn)她本來蒼白如金紙的臉頰此刻鋪上了些許溫潤的顏色,就像是新剝的荔枝,而她的紅唇亦有些濕潤,薄翹嘴唇上的唇珠發(fā)著微微的光,檀口的縫隙間依稀可以看到編排整齊的貝齒。
“你……我們怎么回事?”趙襄兒輕聲發(fā)問。
他們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躺在一起,還是半摟半抱的旖旎,黑暗中彼此的臉好像離得很近,但九羽隔出的黑暗使得它們依舊很難看得真切。
寧長久輕聲道:“白夫人死了……”
趙襄兒臉有些燙,不悅道:“我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寧長久無力回答她的問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昏了過去……”
趙襄兒先前以全力接白夫人那天降之劍,氣海貯藏的靈力幾乎蒸發(fā)感覺,此刻她渾身酸疼,使不上一點力氣,只是檀口微動,道:“放手?!?
寧長久的狀態(tài)要比她好一些,雖然一同接劍時耗費了極大的心力,但入玄之后的反饋讓他的精神和力量都恢復了些許,但他還是搖頭道:“我沒力氣。”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身子后挪了些,道:“那只金烏是怎么回事?”
寧長久輕聲道:“我說過,這座城市缺少一輪太陽,我一直覺得,我便是那輪太陽。”
這是計劃的最關鍵的一部分,寧長久說他的先天靈可以照破長夜,趙襄兒對于這般玄乎的說法,不知為何也信了。
于是某一個計劃里,便是想方設法讓趙襄兒與白夫人同處城市的一邊,讓酆都失衡,然后讓寧長久站在另一端,這樣酆都為了維持平衡,便會將本源的力量灌輸?shù)剿纳眢w里,那些力量或許足以幫他撬開身體的枷鎖,喚出心底深處的烈陽。
這個計劃因為它的不確定性,本來是排在較末尾的位置,但世事變幻里,這卻成為了最后的唯一指向,而他也真的捧出了一輪太陽,改換長夜為新天。
趙襄兒輕輕道:“你很了不起。”
寧長久道:“殿下也是。”
趙襄兒聽著他的夸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放手……我一個月沒有歸朝,他們肯定會派人來臨河城尋我,先前進不來,如今城門應是開了……別讓他們看見。”
寧長久道:“沒事,九羽護著,沒人看得到的,更何況當日生日宴上,他們都知道你是我……”
“閉嘴!”趙襄兒清叱了一聲,心中想著他們明明沒什么的,但如今九羽遮蔽著他們,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她掙扎了些身子,道:“你要是再不松開,等傷好了,我一定揍得你跪地求饒。”
寧長久的金烏固然強大,但他此刻也不過入玄,各自靈力恢復后,他當然不可能是她的對手,但如今趙襄兒靈力用盡,在九羽的護持之下微微蜷著身子,有氣無力的話語夾雜著微微的兇氣,卻愈發(fā)顯得她此刻很弱小。
“趙姑娘這個時候還敢提這個,倒是有些不識時務了?!睂庨L久輕輕的笑了笑,又湊近了一些,看著黑暗中她臉頰的輪廓,與她對視著。
趙襄兒銀牙輕咬,她此刻確實有些沒有底氣,但她心中的傲氣怎么允許他低頭,她此刻身著男裝,更有幾分男子的硬氣與豪情,道:“你若再敢多嘴,我就把你腳打斷,扔白夫人那把椅子上,今后你買個籠子將你那金烏裝進去,便可以提前在趙國逗鳥養(yǎng)老了?!?
寧長久贊許道:“殿下果然女中豪杰?!?
片刻后,趙襄兒咬著下唇,怒道:“你手在碰哪里?”
心中的羞惱讓趙襄兒不愿再忍,她提起了力氣,一拳打向?qū)庨L久的胸口,寧長久吃痛地哼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拳頭,然后兩個人便在九羽的遮蔽下廝打了起來,時有時有清脆的聲響夾雜著趙襄兒羞惱的輕哼聲響起。
“嗯哼……寧長久,你,你竟敢……”
“哼啊……”
兩人廝打了好一陣,才算是彼此讓步,暫時休戰(zhàn),兩人一個趴著,一個仰躺著,皆用盡了身體最后的力氣。
等到九羽撤開它的翅膀,光線照到他們身上時,趙襄兒與寧長久皆恨不得挖個地洞一起鉆進去。
寧小齡斜坐在一邊,怔怔地看著他們,少女的懷中抱著那只金烏,方才便是金烏替她治療好了傷,讓她很快地醒了過來,此刻那金烏在她的手指與手臂間跳躍穿梭著,很是親昵。
寧小齡一邊捋著金烏的羽毛,一邊回想著方才清脆的聲響,記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面紅耳赤,只是有些奇怪,明明襄兒姐姐和師兄明明衣裳完整呀……
而寧小齡的注視根本算不得什么,最令他們羞恥的是,這大坑的外面,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人,那些人很多都穿著官服,他們大都是焦急尋找女帝之人,只是之前被攔在酆都之外,一直無法進入。
他們此刻跪在深坑的邊緣,低著頭,表示自己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有聽到。
趙襄兒氣得渾身戰(zhàn)栗,恨不得拉來五匹高頭駿馬將這該死的少年扯成六瓣,而寧長久亦是捂著額頭,他的視線透著指縫望去,只見跪著的人群中有一個站著的人影很突兀,他眼睛睜大了些,看到了那風中飛揚的衣袂和陽光下如雪的劍裳,那清冷的氣質(zhì)像是山巔不化的雪,那身影提著劍,越過人群向自己走來。
寧長久腦袋一歪,假裝昏迷了過去。
……
……
(ps:感謝書友莫撒、風暈物的打賞支持~謝謝對作者君的鼓勵!感謝萌主季嬋溪打賞的好多縱橫幣!第一位黃金萌誕生啦!謝謝大大的支持~)
(今天只有一章這章寫得很慢。劇情算是又告一個段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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