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要去門口。
她吩咐孔媽媽:“您送些冰乳酪去外書房,給侯爺。托住他,跟他聊聊我的陪嫁?!?
孔媽媽有點(diǎn)忐忑:“老奴怕侯爺罵人?!?
“他不敢。”駱寧說,“咱們過完年就去王府,侯爺求著咱們?!?
孔媽媽有了點(diǎn)信心。
她點(diǎn)頭:“老奴最多拖延一刻,大小姐您有事抓緊?!?
駱寧道好。
立秋后,天氣仍炎熱。
金芒落在地面,一層火一樣的熱浪往身上澆。駱寧從文綺院出來,走幾步便見了汗。
她身邊跟著藺昭和秋華,兩人也各自帶了長鞭。
“白玉麟應(yīng)該是來替我娘撐腰的。還有接走白慈容。”駱寧心想。
她并不想叫他們?nèi)缭浮?
他們戲耍駱家時(shí),心中沒有半分歉意。白慈容原本被送走了,是她自己非要回來。
她敢回到鎮(zhèn)南侯府,是舍不得“侯府”這個(gè)名頭,還是自負(fù)駱家的人拿她沒辦法?
既然敢來,不滾一身泥土,怎能讓她脫身?
駱寧主仆三人腳步極快,趕到了鎮(zhèn)南侯府門口。
門口情況,卻有點(diǎn)叫駱寧意外。
前前后后五六輛馬車、車夫與小廝等,把鎮(zhèn)南侯府大門口擁堵了起來。
其中夾雜爭執(zhí)聲。
“……什么侯府?你們?nèi)昵斑€只是個(gè)寒門小戶,竟敢在我面前稱‘侯府’?你去看看建寧侯府的門匾,白玉都是百年前的,那才叫侯府!”
年輕男孩的聲音,格外囂張,帶著換聲期的嘶啞粗糲,難聽至極。
“百年王八千年龜,才值得吹噓。一樣是侯府,一樣是陛下封賜,你看得出高低貴賤嗎?你有本事別到我家門口?!?
駱寧聽到了弟弟駱宥的聲音。
她沒想到,駱宥今日回來。
他與周淮的馬車,都停靠這邊,與建寧侯府王家的人吵了起來。
白玉麟白白胖胖一頭汗,站在旁邊勸架。
他本就怕熱,又著急,越發(fā)汗如雨下,衣裳前胸后背都濕了。
“四少爺,別吵了;阿宥,你聽大舅舅的,少說一句吧?!卑子聍胱笾в医I。
兩個(gè)男孩子互不相讓。
一樣心高氣傲的年紀(jì),一樣粗糲難聽的換聲嗓,似幾百只鴨子。
“夠了。”倏然,??吭谧钪虚g琉璃華蓋馬車上,有人說了話,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遞出來。
藺昭下意識(shí)往駱寧身前站,想要護(hù)住她,低聲說:“是個(gè)練家子?!?
駱寧沉眸。
翠帷車窗簾被掀起,露出一張白凈的臉。日光下,他五官更清晰,眼眸幽深、瞳仁深得發(fā)墨,唇紅似點(diǎn),偏偏眉又鋒利,端肅與妖冶糅合得恰到好處。
藺昭微訝,再次低聲跟駱寧說:“那晚的人?!?
駱寧也記得。
盂蘭盆節(jié)那晚,她們遇到一個(gè)長相格外出挑的人。
妖而不柔,似廟里供奉的一尊邪神菩薩:明明滿身油彩、絢爛華美,卻絲毫生不出褻瀆之心,唯有畏懼。
“小四,不可聒噪。再問門上的人,是否遞了拜帖給鎮(zhèn)南侯?!避嚿献哪腥苏f。
他視線掃一眼駱寧的方向,沒有多停留一瞬,車簾放下。
“懶得跟你計(jì)較。”王家四少爺對(duì)駱宥說,轉(zhuǎn)而朝駱家的小廝喊,“你遞了拜帖嗎……”
瞧見了駱寧主仆三人,話打住。
駱宥也看到了家姐。
幾步上了臺(tái)階,駱宥走到了駱寧身邊:“大姐姐,我會(huì)打發(fā)他們走,你不用管。”
駱寧:“怎么吵了起來?”
白玉麟也幾步上前:“阿寧……”
“大舅舅稍等,我先問問我弟弟。”駱寧打斷了他的話。
白玉麟:“……”
沒有尊卑、不知倫常,果然是駱家的種。
“我們下車,他開口就罵。說我們的馬車靠得太近。我問他是誰,他自稱我爺爺。”駱宥道。
天氣熱,駱宥趕路回來餓得不行,情緒本就很煩躁;在家門口被人罵,再看到他大舅舅白玉麟,駱宥的怒意是火上澆油。
幾句話,就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