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有片刻的寂靜,晚余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糾結的神情。
她自然是想見孩子的,又怕見了之后割舍不下。
可那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里,她們同呼吸,共心跳,悲歡與共,這份深入血脈的羈絆,唯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懂。
她又不是草木,怎么可能做到毫不動情。
可她真的很怕自己看到了孩子真實的模樣,就會日里夜里想著她,余生的每個夢里都是她。
既然決定要走,又何必再添更多羈絆,就讓她做一個狠心的女人吧!
就讓她被世人唾罵吧!
世人又怎知她都經歷了什么?
她所經歷的,又有幾人能承受得了?
“不見了?!彼牭阶约焊蓾硢〉纳ひ粽f,“我和她終究母子緣淺,等我回稟了皇上,就把她和奶娘一起送到賢貴妃那里去吧!”
“娘娘……”紫蘇忍不住哽咽出聲,“那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呀,您反正是要坐月子的,就等滿了月再送過去不行嗎?”
晚余心如刀絞,硬著心腸搖了搖頭:“見與不見,都是要走的,賢貴妃肯定也不希望我和孩子有太多接觸。
直接送過去,她心里會更好受一些,免得她七上八下的沒著落,整天想些有的沒的,萬一別人也打起孩子的主意,又要生出許多事端?!?
紫蘇知道她說得對,可道理歸道理,情感歸情感,就這樣一眼不看就送走,多殘忍呀!
“皇上會同意嗎?”她哭著問道。
晚余望著頭頂天水藍的紗帳,眼淚無聲滑入鬢發(fā):“應該會吧,他是男人,應該比我看得更透徹……”
“朕沒你這么狠心!”珠簾外突然響起一聲怒斥,把兩人都嚇得心跳驟停。
珠簾被大力拂開,祁讓穿著一身朱紅色繡團龍的常服闊步走了進來。
紫蘇駭然色變,連忙后退幾步跪在地上。
祁讓看都不看她一眼,沉著臉到了床前,彎腰伸手捏住了晚余的下頜:“江晚余,你怎能如此絕情,剛出生的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就要送給別人?
你是討厭孩子,還是討厭和朕生的孩子?你縱然再不喜歡朕,她也是你唯一的血脈,你怎能如此狠心?
你知道她有可能活不成嗎?她那么小一點,太醫(yī)說她隨時都可能沒命,朕還怕你擔心,不讓人告訴你,原來你根本不在乎?!?
他的臉色冷到了極致,額角青筋浮現(xiàn),一字一字咬牙切齒:“你這狠心的女人,朕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什么顏色!”
晚余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攥緊,疼痛一波一波襲來,她已經分不清疼的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心。
她剛醒來,只聽紫蘇說孩子很乖,她不知道孩子可能會養(yǎng)不活。
這句話從祁讓口中憤怒地喊出,對她來說無疑于一道晴天霹靂。
她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五臟六腑卻早已絞成一團,血淋淋地疼。
祁讓見她又不動又不開口,只當她無所謂,心中怒火更盛。
可她一個剛生完孩子的人,他再氣又能把她怎么樣呢?
她不就仗著他不能把她怎么樣嗎?
“江晚余!”他恨恨地叫她的名字,卻又說不出旁的話,憋了半天才道,“你可真是好樣的,朕到今天才算看清了你,你根本就沒有心!”
他收回手,轉身大步而去。
朱紅的龍袍,如一團憤怒的火焰。
他特地罷了一天的朝,想要過來陪她,和她一起看看孩子,和她說孩子的名字。
為了顯得喜慶,他特地選了一件紅衣。
可這可惡的女人,卻讓他顯得像一個笑話。
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