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覆蓋著薄霜的官道,發(fā)出單調(diào)而沉悶的轆轆聲。
李霖端坐在寬敞的馬車內(nèi),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扶手。
車窗外,官道兩旁稀疏的枯樹林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寒風呼嘯著從車廂縫隙鉆進來。
李霖嘆了一口氣,往炭盆里加了幾顆炭。
離開奉國已有七日,距離帝都尚有數(shù)百里之遙,也不知道太子情況如何了。
相比于李徹的純恨,李霖對于太子的感情是復雜的。
兩人一母同胞,在李霖大半輩子中,太子對他都是呵護有加。
是什么時候情況開始變了呢?
或是他成為太子開始,或是他生了腿疾那段日子,也可能是李徹嶄露頭角的時候。
無論如何,這對兄弟早已回不到從前了。
太子對李徹出手時,不止一次波及到李霖,可沒有顧及兄弟情義。
李霖微微掀開厚重的車簾一角,目光投向馬車兩側(cè)更遠處。
車外有五百索倫騎兵和五百奉國精騎守護,還有曲近山、廓奇兩位統(tǒng)領(lǐng)相隨。
騎兵們盔甲鮮明,刀槍在手,皆是能以一敵十的勇士,可謂安全感十足。
李霖知道,真正守護他的力量,并非這些明面上的騎兵。
他看向官道兩側(cè)的樹林深處,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知道那些不見蹤影的守夜人就在那里。
他們仿佛夜的延伸,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
李霖放下車簾,他需要保存體力,應(yīng)對入京后復雜的局勢。
突然!
咻!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夜的寂靜,如同毒蛇吐信。
數(shù)百支淬毒的弩箭,毫無征兆地從道路兩側(cè)的枯樹林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李霖的馬車和外圍的護衛(wèi)!
“敵襲!保護殿下!”
曲近山的怒吼瞬間炸響,騎士們反應(yīng)迅速,紛紛舉盾格擋。
叮叮當當?shù)穆曧戵E起,火星迸濺之間,一支弩箭險之又險地擦過車廂壁板,深深釘入木框,箭尾兀自顫動不休。
李霖淡然地看著那支箭,不僅沒有絲毫緊張,反而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沒有刺殺呢?”李霖自嘲道,“先天刺殺圣體,媽的老六這家伙真會造詞!”
林中黑影攢動,數(shù)百名身著黑色夜行衣、面覆黑巾的刺客如同鬼魅般躍出。
他們手持淬毒短刀、匕首等兇器,帶著濃烈的殺意,直撲馬車!
刺客們的動作極快,顯然訓練有素,意圖趁亂一擊必殺!
可這些刺客看似兇悍,卻未能真正沖到馬車五步之內(nèi)。
變故發(fā)生得比刺客的突襲更快、更詭異。
就在刺客們躍出樹林的剎那,那些原本如同背景般沉默的樹林,動了!
沒有呼喊,沒有預(yù)警,只有一道道融入夜風的疾影!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最后方的一名刺客,身形猛地一僵,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只見一截閃爍著幽冷寒光的細薄鋒刃,不知何時已從背后精準地穿透了他的心臟,從前胸透出寸許。
一個戴著兜帽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貼在他身后,左手小臂緊貼著他的背脊。
袖口處,那致命的袖里青鋒正緩緩縮回臂鎧之內(nèi)。
刺客眼中的兇光瞬間熄滅,身體軟軟倒下。
砰砰砰——
幾乎同時,數(shù)聲沉悶如雷、卻又異常短促的爆鳴驟然響起,火光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最前方撲向馬車的刺客,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胸口或面門猛地炸開一團血霧,整個人向后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守夜人手中短銃的槍口正冒著淡淡的青煙,他們開火的時機精準得可怕,在刺客躍起的瞬間,一擊斃命。
突然殺出的守夜人讓刺客們亂了陣腳,而護衛(wèi)騎兵們也沒閑著,已經(jīng)在馬車附近組成了防衛(wèi)陣型。
眼見從道路前后涌過來的騎兵越來越多,刺客們知道行刺不成,果斷選擇了撤退。
守夜人們哪能如他們愿,早已配合騎兵們堵住了刺客的后路。
側(cè)翼包抄過來的騎兵來回沖殺,沒有甲胄的刺客不是他們的一合之敵,紛紛倒在血泊之中。
而守夜人的戰(zhàn)斗方式,則與騎兵們大開大闔、硬碰硬的廝殺截然不同。
他們?nèi)缤幱爸械?,利用樹木、土坡作為掩護,身形飄忽不定。
袖劍如同毒蛇吐信,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總能精準地洞穿刺客的咽喉、心臟或脊椎。
手中小盾格擋反擊一氣呵成,盾緣的鋒刃化作致命的切割工具,切斷刺客的最后生路。
速度!效率!冷酷!
同行最了解同行,若論刺殺,守夜人是他們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