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站在城樓上,向下俯瞰。
下面的廣場人聲鼎沸。
“老鄉(xiāng),收一收腿,這物件大,別磕碰著?!?
“玻璃制品裝到最后面的馬車上,那車底盤穩(wěn),小心一點!”
“想要賣貨的老鄉(xiāng),去隊尾旗幟處登記,那里有收貨的公文?!?
“優(yōu)先收野菜、堅果、皮毛等關(guān)外特有山貨!”
“哎呀大爺,您怎么又來了,我知道你們家閨女多,但奉國明令禁止人口買賣,您再這樣我可通報執(zhí)法隊了?!?
無數(shù)小吏官員在人群中穿行,即將出發(fā)的商隊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除了王府賣的商品外,李徹還讓人從百姓手中收些山貨,以此豐富商品類目。
百姓們也能借此機(jī)會賺點錢,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此刻李徹的臉有點黑。
“那個老頭怎么個事?”李徹問向一旁的諸葛哲,“本王讓他們生活不下去了?怎么還賣上女兒了!”
諸葛哲主管內(nèi)政,對朝陽城內(nèi)百姓的情況最了解。
他連忙出列,有些尷尬地說道:“此事臣倒是有所了解,那老丈今年六十有五,共育有六女,上個月又添了一個女兒。”
“許是有傳宗接代的想法,那老丈想要個兒子都想瘋了,奈何就是生不出來。家中又都是女兒,勞動力不足,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艱難?!?
一旁的王三春輕嘖了幾聲:“好家伙,六十多歲還能生孩子呢,我輩楷模??!”
李徹白了這憨貨一眼,搖了搖頭。
真是少見多怪,六十多歲生孩子有啥稀奇的。
擱后世,八十多歲的富豪老來得子的新聞比比皆是,畢竟富豪有遠(yuǎn)超于普通人的醫(yī)療資源。
當(dāng)然,人家肯定不會承認(rèn),問就是人和人體質(zhì)不同。
只是隨著男人年紀(jì)增加,精子質(zhì)量會直線下滑,生出的孩子傷殘傻的概率極大。
這老頭兒哪怕真能如愿,怕是也會生出來一個傻兒子,日子只會越過越差。
“去,把那老頭叫上來,我和他聊聊?!崩顝乜聪蚯锇住?
秋白拱手應(yīng)命,下城樓而去。
不多時,眾人就見到秋白帶著一個皺皺巴巴的小老頭回來了。
小老頭眼神躲閃,完全不敢直視李徹等人,走上前納頭便拜:“草民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經(jīng)過李徹這段時間對百姓的教化,奉國百姓已經(jīng)知道了喊自家王爺萬歲是犯忌諱的事情,都改成了千歲。
“起來,本王早就說,奉國不興跪拜禮?!崩顝貨]好氣道。
小老頭賠笑一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本王在這上面都聽到了,你要賣女兒?”李徹嚴(yán)厲地問道,“為何如此,不知買賣人口犯法嗎?!”
小老頭剛站起身,被李徹嚴(yán)厲的語氣震懾,頓時嚇得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草民......草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家中八口人,只有草民一個勞動力,已經(jīng)揭不開鍋了?!?
“起來!”李徹看見膝蓋軟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秋白,給我架著他,不許讓他再跪!”
秋白領(lǐng)命,立刻叫來一個親衛(wèi),一左一右將那小老頭夾住。
雖然怒其不爭,但李徹對小老頭的話還是很在意。
他看向左右,皺眉問道:“怎么回事?朝陽城還有吃不飽的百姓?”
朝陽城是有補(bǔ)助的,像是孤寡老人、重癥殘疾和小老頭這樣家中勞動力急缺的家庭,都能按人口去領(lǐng)救濟(jì)糧。
這些救濟(jì)糧基本是李徹從關(guān)外帶來的陳糧,肯定是不好吃,但至少能活命。
諸葛哲看向那小老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城中日子最難過的門戶,諸葛哲都是親自安排,將救濟(jì)糧送到手中,絕對禁止了貪污私藏的行為。
這老頭見了殿下就訴苦,反倒把鍋甩到自己頭上了,那也就沒必要再給他留面子了。
當(dāng)即回答道:“啟稟殿下,此人的救濟(jì)糧是臣親自發(fā)的,足斤足兩,絲毫不差?!?
“至于他們家為何還會揭不開鍋......那是因為此人有點小愛好,喜好和人關(guān)撲賭賽?!?
李徹聞,眉頭皺得更緊了,冷冽的目光直逼那小老頭:“你還賭博?”
古代的所謂關(guān)撲,其實就是賭博。
南宋風(fēng)俗寶典《夢梁錄·正月》記載:街坊以食物、動使、冠梳、領(lǐng)抹、緞匹、花朵、玩具等物,沿門歌叫關(guān)撲。
其實就是一種類似于有獎促銷的賭局,而且不止富人賭,連普通百姓也賭。
黃天在上,賭能與毒并稱三害,可見其對黎民百姓的毒害之深。
小老頭見自己的老底兒被揭穿,頓時尷尬地笑了,臉上的皺紋聚成一團(tuán):“草民、草民就閑時愛玩幾手,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玩幾手?”諸葛哲冷笑一聲,“你不止一次拿女兒當(dāng)賭注,對方不敢接這么大的賭,報了執(zhí)法隊,你就撒潑打滾,最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