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崔姨娘說三小姐見了信必定會出來,我們這會兒就算回去告訴夫人她們是不是也來不及了?”玉貴以為五娘沒有聽明白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性,忙又跑了幾步,走到了五娘的身側(cè),急聲道。
五娘卻是閉上了眼睛,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更加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小姐,三小姐會被害死的……”玉貴一愣,喃喃道。
眼見寺門在望,五娘終于放緩了腳步,玉貴又追了上去。
剛剛崔姨娘在場的時候,玉貴出于對崔姨娘的恐懼沒有勇氣開口??墒谴抟棠镆蛔撸氲饺镆浅隽耸?,自己可能面臨的后果,恐懼便迅速從心地蔓延開來。她只能希望五娘能阻止崔姨娘。
玉貴剛又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五娘又水滴沿著五娘的下巴滴在了地上,玉貴仔細(xì)朝五娘臉上一看,卻不知道什么時候,五娘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小姐……”玉貴愣愣地喊道。
“那你覺得我該怎么辦?為了救三姐,帶人過去將我生母抓起來?”想比與五娘面上的狼藉,她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冷淡,沒有起伏的。
玉貴想了想,突然道:“要不我們過去找到三小姐,帶她離開那里?奴婢知道姨娘約三小姐見面的地方。小姐你是姨娘的女兒,那些人不會為難你的。這樣我們既能救出三小姐,姨娘也能安全離開,豈不是兩全其美?”
五娘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玉貴心中納悶,她見自家小姐對三小姐一直很親密,認(rèn)真為三小姐繡嫁妝,在她說三小姐閑話的時候還會出面維護(hù),她以為小姐聽見三小姐有危險一定會很著急。并且立即想辦法去救人的,可是為何小姐會這般……
玉貴不了解人性,也不了解五娘。
五娘不是不想救三娘。但是她心中是糾結(jié)而煎熬的。
我們對一個人比其他人好,也比其他人更親密,但是這種好和親密肯定是比不上對自己的。也就是說人都有自私的本性。
五娘對三娘的感情未必不真,但是這種真能真到何種程度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這中間還夾了一個五娘的生母。
五娘想,若是姨娘害的是二娘或者四娘,那她就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了,說不定她還會暗地里高興。她從來就不是太過善良的人,當(dāng)初在河邊扯六娘的裙子的時候,設(shè)計害六娘和四娘頂罪的時候,她都沒有半點(diǎn)猶豫。
可是三娘是不同的。
五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三娘的感情有幾分是真的。又幾分是她這么些年讓自己當(dāng)真,自己就真的當(dāng)真了的。
有時候?qū)σ粋€人好,對一個人依賴,即便一開始是嫁妝的,日子一久,便也分不出真假了。五娘對三娘的感情就是如此。
就像崔姨娘走后,她覺得在整個王家就只有三娘是真心待她,與她最親近的人了。人是害怕孤獨(dú)和無助的,所以她會不知不覺對三娘更好,對她更為依賴。就像是落水之人抱住了最后的一塊浮木,完全是出于本能。
但是在崔姨娘的事情發(fā)生后,五娘也敏銳地感覺到三娘對她有些疏遠(yuǎn)。所以她會主動為三娘繡嫁妝,原本是刻意想要討三娘歡心的。卻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認(rèn)真對待那些繡品,傾注了自己的心力,只因?yàn)樵谧瞿切┑臅r候她自己心里也是歡喜的。
要是問為何五娘對三娘與對王家的其他姐妹不同,大概是因?yàn)槌舜抟棠?,她只在三娘的身上看到了對她的親情。
“小的時候,二姐姐沒有在家中,三房只有我和三姐。大姐姐總是被二伯母拘在她們自己的院子里。五娘和六娘,她們不是與我一個爹生的,我從來未將她們看作姐妹,仇人還差不多。”五娘輕聲道。
玉貴很奇怪為何五娘會突然說起這個。
卻聽五娘又接著道:“自小,姨娘就不準(zhǔn)我與荷風(fēng)院的人多接觸,可是我很討厭一個人待著,我想要人陪著我玩。我想著荷風(fēng)院里有我的親姐姐和哥哥,他們不知道愿不愿意陪我玩,不過姨娘總是說他們不喜歡我,讓我遠(yuǎn)著?!?
“有一次,我看見三姐和五哥在花園里捉蝴蝶玩,他們倆自小感情就很好,不像大房的兄妹那樣。我看見三姐要去抓一只小白蝶,卻不小心被草叢里的藤蔓一絆要摔倒,五哥見了立即扔了手中的小網(wǎng)兜,撲到了地上,讓三姐摔在了他背上。五哥的額頭被地上石頭磕破了皮,呲牙咧嘴的,卻只顧著緊張地問摔倒在他背上的三姐接有沒有手上。”
五娘說起這個的時候,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小姐說這些做什么?”都什么時候了,怎么小姐還與她說起這些?玉貴越發(fā)著急,甚至忍不住道吞吞吐吐道,“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愿意……救三小姐……”
后面那幾個字玉貴說得很輕,只動了動嘴皮。
五娘卻是笑了,眼中淚花閃爍。
她也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些。
她當(dāng)時在花園中見三娘和王璟兄妹情深,雙方都只關(guān)心對方有沒有受傷,卻都嘴硬說自己沒有事,她很是羨慕,也越發(fā)覺得孤獨(d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