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
一大清早王家與周圍的幾戶大戶人家便譴了人在街口搭起了法師座和施孤臺,并且自清明寺中請了法師來主持法會。
法師座是一個搭架起來的高臺,用來供養(yǎng)超渡“地獄”鬼魂的地藏王菩薩,法師座的下面供著一盤盤果子和大米。
施孤臺上立著“男孤魂之位”、“孤魂之位”、和“童男童女孤魂之位”三塊靈牌和招魂幡。等到午時一過,王家和各戶便會把早先就準(zhǔn)備好的全豬、全羊、雞、鴨、鵝以及各式發(fā)糕、果品、瓜果等祭品擺到施孤臺上。并且在每件祭品上插上一把藍(lán)、紅、綠等顏色的三角紙旗,上書“盂蘭盛會”、“甘露門開”等字樣。之后再由清明寺的法師主持“放焰口”的儀式。
聽說到時候場面將會十分熱鬧。往年的這一天幾條街外,甚至是西城南城的一些人還會攜家?guī)Э谶^來看法會,有時候會圍的這附近的幾條街道都水泄不通。這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貴,若是往日定會去請衙門里的人來維持秩序,驅(qū)趕人群,但是這一天卻只能任著那些平頭百姓將自己的家門口圍了,而不敢驅(qū)趕。因?yàn)檫@一天你可能會分不清那些圍著祭品的人到底是人還是鬼魂。
這些都是三娘聽白果嘰嘰喳喳說起的,她自己自然是沒有機(jī)會看到的。
這一天王家也非常忙,王家本家的一些人家一大早就來了,王家祠堂“三槐堂”六扇廳門大開。廳前置有一個大供桌,擺放在三槐堂里的祖先排位被一個一個地請了出來放到了供桌上。王家各房的男丁們一個個上前給祖先上香。王家的祖先排位多,子孫也多,這一祭拜儀式往年都是要進(jìn)行到午時才算完。
王璟。王玬等王家子孫自然是各自隨了自己的父親去了祠堂。三娘等人陪了孫氏和各房過來的女眷們在前廳喝茶。
孫氏正陪著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喝茶聊天。這位老太太雖是與孫氏同輩,但是她卻是與已故的太老夫人陸氏差不多年紀(jì),連孫氏也要恭恭敬敬稱呼她一聲四嫂。是在王家本家中極有威望的一位老太太。她的幼子正是卸任之后在王家的家學(xué)中坐館的先生。
“顯哥兒今年還是沒有回來?”老太太問孫氏道。她口中的顯哥兒是正在京城的王顯,王老太爺?shù)挠H弟弟,因她年紀(jì)大。幾乎是看著王顯兩兄弟長大的,因此這樣稱呼也不顯得突兀。
孫氏在這位誥命比她還高的老太太面前不敢托大。笑著應(yīng)道:“這一來一回得好幾天的路程,十六叔和十六弟媳在京中又離不開,因此便只讓人捎了信和一些給祖先的孝敬回來?!?
老太太皺了皺眉:“上回族里給提的人他不滿意?那可是小輩中最為出色的后生了?!?
孫氏知道這個話題每年都要提起一次,只是這件事情與她們這一房又沒有什么關(guān)系,因此她也只是附和著應(yīng)對了幾句。
三娘幾個姐妹也在偏廳陪著各房來的姐妹,三娘雖是也見過她們幾次,但是終究不熟。而因?yàn)橛卸镌趫?,二娘自然成為了眾星捧月的人物。堂姐妹妹圍著二娘嘰嘰喳喳地問起了她身上的衣料,和首飾,滿眼的艷羨。二娘態(tài)度溫和親切,有問必答,不擺架子,自然獲得了堂姐妹們的好感。
四娘和六娘那一日在芳芷院里莫名其妙吃了虧,回去之后仔細(xì)想想便明白了定是五娘或者二娘在搗鬼。今日也不湊上前去和一干堂姐妹們說話,只是沉著臉忽而看看二娘,忽而看看五娘。似乎是想從她們的臉上看出什么端倪。可是二娘一直進(jìn)退有度地跟客人們談笑,而五娘則是偶爾插幾句嘴,更多的時候是湊到元娘和三娘耳邊說悄悄話,說到高興處還會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墒沁@笑聲傳到四娘和六娘的二中便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八姐姐。今晚上我們可不可以去河邊放河燈?”一個遠(yuǎn)方堂妹問二娘道,二娘在族中排行第八。
二娘溫和地笑著道:“這個要聽祖母的安排了,往年中元節(jié)我沒有回來,不知道是怎么過的,有去放河燈的么?”
那個堂妹想了想道:“去年的中元節(jié)下了雨,家中不讓出門,只派了幾個管事帶著仆婦和丫鬟去河邊。聽我身邊的小丫鬟說,去年的河燈一放下去就被大雨淋濕了,大部分沉到了河里。今年天氣這么好,想必是不會下雨的。”
二娘沉吟了一會兒,道:“不如我等會兒去請示一下祖母,也不知道今年準(zhǔn)備河燈了沒有?!?
“沒有準(zhǔn)備也沒有關(guān)系的,我們現(xiàn)做就成,每年的中元節(jié)做盂蘭盆的時候都會剩下一些竹篾,用那個搭船架子就好,彩紙也都是現(xiàn)成的?!庇忠粋€年紀(jì)稍大點(diǎn)的姐妹道。
二娘見堂姐妹們都眼巴巴地看著她,不由地微笑道:“那我現(xiàn)在就去請示一下祖母?!?
眾人聞無不歡喜。四娘和六娘卻冷冷地哼了一聲,五娘卻是撇了撇嘴,背轉(zhuǎn)了身子,這便不和諧的聲音沒有影響到那邊的情緒。
二娘在眾姐妹的簇?fù)硐氯フ龔d里找孫氏,孫氏正在與那銀發(fā)的老太太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