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琢磨什么接不接班人的?！崩蠇屪叩阶雷舆叺顾?，聲音變得清晰起來，“你是干不動了嗎？”

段非凡看了江闊一眼。

江闊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挺平靜，在門上敲了兩下。

“進?！崩蠇屚@邊看了一眼。

江闊推開門進了病房：“媽?！?

“怎么沒回家？”老媽笑著問，“又跑過來了?！?

“過來看看，”江闊說，“明天我就回學(xué)校了，多呆會兒?！?

“阿姨好，”段非凡打了個招呼，又看著江總，“江總我又來了?！?

“你就跟著他瞎跑，”江總笑了，“吃完飯了？”

“嗯?！苯熥叩酱策叄焓帜孟铝舜策厭熘拇差^卡，低頭飛快地掃了一眼。

有些失望地發(fā)現(xiàn)，醫(yī)院為了保護病人隱私，只寫了護理要求之類的，沒看到關(guān)于江總的傷情診斷。

他忍不住嘖了一聲。

“怎么，”江總反應(yīng)很快，立馬明白了他想看什么，有些得意地一挑眉，“沒看到想看的？”

“你老實待著吧，”江闊說，“公司的事不是有靠得住的接班人在處理么，你在這里跟蔣律師討論開會之類的也不耽誤?！?

這回輪到江總嘖了一聲。

老媽在后面笑出了聲。

“站門口偷聽呢？”江總說。

“怕打斷你倆二人世界了……”江闊說，“我就是真偷聽也不奇怪，我大老遠(yuǎn)跑回來，不是讓你來回蒙的，這也不說那也瞞著?！?

“那你想知道什么？”江總問。

段非凡一聽這話，感覺是能聊一會兒了，于是轉(zhuǎn)身慢慢溜達(dá)著出了病房。

外面站著的黑臉大哥應(yīng)該是工程部的人，他閑著也沒地方可去，于是走到黑臉大哥身邊打了個招呼：“這得守一晚上嗎？”

“不用，晚點兒換別人，”黑臉大哥笑笑，“你是江闊的同學(xué)是吧？”

“嗯，”段非凡點點頭，“過來得急，多個人有什么事兒有個照應(yīng)?！?

“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事兒了，”黑臉大哥說，“到這份上了還敢背地里動手腳，那就是生怕自己暴露晚了?！?

“也是?！倍畏欠脖硎举澩?

大哥估計是守在這兒有些寂寞，還挺能聊的。

本地風(fēng)土人情，江總創(chuàng)業(yè)大事紀(jì)，一直聊到段非凡手機響了，才算告一段落。

電話是老叔打來的：“你明天去一趟那哪兒吧，羅管教今天下午打你電話沒打通，打我這兒了。”sm.Ъiqiku.Πet

“有什么事兒嗎？”段非凡問。

“不是快出來了嘛，還一個月，”老叔說，“有些要注意的跟家屬溝通一下，我看羅管教是真的挺負(fù)責(zé)，你就抽時間去一趟吧?！?

“嗯?！倍畏欠矐?yīng)了一聲，“我明天下午過去吧，下午就一節(jié)課，比較好請假。”

“行，你看著時間安排，”老叔說，“你今天也沒過店里來，我還想著跟你商量一下他出來的事兒，店里是真需要人手，我跟你老嬸也忙不開，請的人吧，也只能是干活，別的經(jīng)營上的事也幫不上?！?

“這個我想著呢，”段非凡說，“等他出來緩緩，看看怎么跟他說?！?

掛了電話之后，他走到走廊的窗戶邊往外看著。

以前一直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好像永遠(yuǎn)也等不到老爸出來的那一天，現(xiàn)在又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一轉(zhuǎn)眼，下個月人就要回來了。

他們的生活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已經(jīng)有了巨大的變化。

感慨得很。

“所以我要出院，也不是置氣，”江總看著江闊，“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嗎？我又不是你?！?

“說事兒就說事兒，不要夾帶拉踩?！苯熣f。

“現(xiàn)在除了收集整理證據(jù)，就是心理戰(zhàn)，”江總說，“不是說我拿了證據(jù)，就鐵定能贏，損失是無論如何都要損失的，降到最低才是關(guān)鍵，我縮在這里的確不影響什么大方向，但心理上的壓迫感就沒了?！?

江闊擰著眉嘆了口氣沒說話。

“我風(fēng)里雨里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江總說，“你們初中那會兒，我貸款都貸款不出來，眼看著下一步就是全盤完蛋，不也過來了，你要對你爹有信心。”

“那這樣，”江闊看著他，“明天你回公司露個面，然后回醫(yī)院，你每天都可以抽時間回去走個秀，但是不能出院?！?

江總笑了起來。

“我也沒有太多時間陪你，”江闊說，“我后天回去，明天我再盯你一天，行嗎？”

“求之不得?！苯傂Σ[瞇地說。

江闊又嘆了口氣：“別又說退學(xué)啊?！?

“不說，”江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干你想干的，公司的事，你想接手我也不會同意，沒跟著我個五年十年的，你能干得下來？我身邊這些人，哪個不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是真沒考慮過你。”

“嗯?！苯燑c點頭，說不清是松一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你和了了拿著公司股份就行，別的你們想干什么我也不管，”江總說，“也別覺得我不考慮把公司交給你們就有什么想法，我拼這么些年，為的就是讓我的孩子能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不是繼續(xù)幫我干事業(yè)，我這個事業(yè)，有的是人可以接著做?！?

江闊迅速地低下了頭，一顆眼淚滴在了床單上，他又迅速地把胳膊肘撐了上去，假裝低頭沉思。

江總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們也很少有這么深的交流，他只知道雖然總聊不到一塊兒去，他也總要跟江總犟著，江總對他的愛卻是不會變的。

但除此之外，江總從來沒有跟他明確過自己的這些想法，也許是他從來也沒給過江總這樣的機會。

“是不是很感動？”江總問。

“……哪有直接這么問的？”江闊簡直無語。

“我要不問，你也不說。”江總說。

“那還用說嗎？”江闊一抹眼睛抬起頭看著他，“你老狐貍了你看不出來？”

江總很滿意地笑了起來。

“我回去了，”江闊起身，從床頭扯了張紙巾擦了擦眼睛，“明天一早我再過來。”

“趕緊回吧，”江總說，“耽誤我跟你媽聊天兒。”

江闊嘖了一聲，快步走出了病房。

段非凡正拿著手機扒拉，一看他出來，立馬舉著手機快步走了過來，先問了一句：“聊得怎么樣？”

“還可以，”江闊看他這個急切的樣子，似乎是有什么別的事，“怎么？”

“那你先聽這個?！倍畏欠舶咽謾C遞到他耳邊。

接著他就聽到了楊科激動的聲音：“聽到了沒？”

背景里是一連串叮咚叮咚的聲音，有一瞬間連成了片。

“這什么？”江闊問。

“下單的提示音?！倍畏欠舱f。

“我靠，”江闊愣了愣，“是不是小豬把那個視頻發(fā)了？”

“是，”段非凡說，“她發(fā)了之后又找人轉(zhuǎn)了一圈兒，然后一波下單的就來了，楊科說持續(xù)了差不多十分鐘這樣的，他客服都忙不過來了。”

“這么夸張嗎？”江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客服不夠快給丁哲他們發(fā)號頂上去啊。”

“已經(jīng)頂上去了，第一時間我就讓他們?nèi)ヅ?，”段非凡說，“其實也沒有那么多問產(chǎn)品信息的，好多是來調(diào)戲客服的?！?

“那他們最合適這個工作了?！苯熌贸隽俗约旱氖謾C，剛為了跟江總聊天，他把手機靜音了，這會兒點開，他多年以來一直寂寞如雪的手機頭一次收到這么多消息，雖然基本都是楷模群聊出來的。筆趣庫

“這會兒都忙著了，”段非凡說，“先說你這邊兒，怎么樣？”

“就……挺好的，”江闊說，“江總就是告訴我，他不會讓我接他的班，也從來沒考慮過讓我進公司，他身邊的人隨便一個都跟了他十年八年的比我強多了……”

“……這叫聊得挺好？”段非凡有些不解，“聽著跟要絕交了一樣呢？”

江闊笑了起來：“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讓我別擔(dān)心，干自己想干的，他不會管我?！?

“這表達(dá)得夠狠的……”段非凡往病房那邊看了一眼，跟江闊一塊兒從樓梯往下走，“那你勸好他了沒，不要出院的事兒？”

“算是勸好了吧，不過明天得再陪他一天，盯著點兒，”江闊說，“主要是他那個頭裂了，我想明天再找醫(yī)生詳細(xì)問一下，咱們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一早再回學(xué)校吧。”

“啊?！倍畏欠餐Ｏ铝?。

“怎么了？”江闊轉(zhuǎn)頭看著他。

“我明天得回去，”段非凡也看著他，“見見羅管教，說一下我爸出來的事?！?

“啊?！苯熴读算?。

“別學(xué)我。”段非凡說。

“啊，”江闊說，“你要舍我而去嗎？”

“啊，”段非凡說，“你后天不就要追我而去了嗎？”

“靠，”江闊笑了起來，“行吧，那你先回去，開我車?！?

“不了，我坐火車吧，”段非凡說，“我開你那個車真的，屁股疼?！?

江闊看著他瞇縫了一下眼睛。

“就是……”段非凡停了一下，看著他，“你想什么呢？”

“回家，”江闊一揮手，蹦著下了樓梯，“你要不要趴一下我那個睜眼開燈閉眼關(guān)燈的夜店床？”.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