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誰都沒想到,就在這當口,門外一聲大喝突然響起!
正出神的楊衛(wèi)帆登時就被這抽不冷子的一嗓子驚著了,手一哆嗦,得!
缸子里的酒,有不少灑在了褲子上,弄得就跟他尿了似的。
這正是,把酒凌虛嘆,凌虛嘆。也寥落,也斑斕。哪知門外一聲喊,瞬間驚飛男兒膽?。?
等來人得令再一進門,好嘛,原來是楊衛(wèi)帆手底下一個班長,手里還拿著一把吉他呢。
怎么回事?。?
嗨!時值五月,干休所也要組織“歌詠比賽”。
但這里的比賽,可不同于普通基層部隊的拉歌,只為體現(xiàn)生龍活虎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隨便練練,比比就行了。
別忘了,這里可是干休所啊。那些離休的老頭兒老太太沒事兒干,每年對這事兒可是興致勃勃。
他們不但要參與進來和官兵們比試比試。還并通過各自門路,找來專業(yè)文工團的行家做評委。設立了獎項,辦得很是正規(guī)。
那么,這整體比賽就必然需要高一點的水平。也因為這個,楊衛(wèi)帆手下的官兵們都在盡心地演練參賽節(jié)目。
而這把吉他呢,其實是楊衛(wèi)帆為了自己解悶弄來的。
可排長也會彈幾下,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就找楊衛(wèi)帆借走做伴奏樂器。每次排練完,再派人給他送回來。
這不,這個小班長就是奉命來完成這個任務的。
只是這小子來得也真莽撞,這一嗓子又跟猛張飛似的,生艮粗硬!那還能落下好么?
楊衛(wèi)帆酒勁兒已經(jīng)上了頭了,軍痞勁兒一上來,也不顧自己連風紀扣都沒系,模樣比誰都像個土匪。
竟然尋著這小班長從宿舍直接過來的,沒戴帽子的錯處。硬是狠呲兒了小班長一通。
這“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突然發(fā)作,給這小子都說懵了,臉色又紅又白,十分下不來臺。
洪衍武也覺得不是事兒。他一琢磨,他們大白天就又喝又抽的。這小班長要心懷不滿、多有怨,回頭一發(fā)牢騷,這事兒不定又給傳成什么樣呢。
當然,楊衛(wèi)帆是個有背景的“山大王”,多半是沒人跟他為難。可畢竟對他也不好不是?
于是等到小班長委屈萬分地出了屋,洪衍武就主動追了上去。
他跟小班長解釋,說自己是楊衛(wèi)帆的朋友,今天來看看他們連長。楊衛(wèi)帆呢,碰巧遇到點兒不好的事兒,心里有邪火,讓小班長千萬可別介意。
跟著就拿出兩盒煙塞在小班長手里,說這是楊衛(wèi)帆的意思。還說他們連長為剛才的事兒已經(jīng)后悔了,這兩盒煙讓他拿回去給大家伙兒分分。
小班長別的不認識,可認識“大中華”啊。他這樣的大頭兵,要不是洪衍武給他,哪兒有機會嘗到這么好的煙啊?
這么一來,臊眉耷眼就變成眉開眼笑了。
這小子跟洪衍武還說呢,“楊連長的為人我知道,他心眼頂好,平時誰有困難求他從不推辭。這點小事,我是不會往心里去的。你放心,你們喝酒的事兒我也不說?!?
就這樣,這事兒算胡擼圓了。可等到洪衍武再回屋的時候,卻又是一個沒想到。
敢情楊衛(wèi)帆這小子已經(jīng)遵循著“女愁哭,難愁唱”的通行規(guī)律,抱著吉他自彈自唱上了。
他給陳力泉正彈唱的是一首美國民歌《老黑奴》。
“……為何哭泣,如今我不應憂傷,為何嘆息,朋友不能重相見?為何悲痛,親人去世已多年。我聽見他們輕聲把我呼喚,我來了,我來了,我已年老背又彎,我聽見他們輕聲把我呼喚……”
不得不說,洪衍武還真是有點吃驚。
因為當初,雖然早在濱城的東南岸邊,他就聽楊衛(wèi)帆唱過歌兒。但那時因為是海邊風大,又是清唱,他只覺著這小子小嗓兒還行,音準不跑調(diào),其他倒也沒覺出什么。
可今兒這一有吉他伴奏,就不一樣了。不但聲音悠揚,吉他彈得也好。竟然有點驚艷之感。
再加上楊衛(wèi)帆小白臉模樣挺俊,活脫兒就是個大陸版的劉文正啊。
所以等這首歌一唱完,洪衍武就夸上了。
“哎呦哥們兒!這水平可以??!沒想到你還會彈吉他呢?什么時候練的?”
陳力泉是直接挑大拇指,評價相當簡練。
“牛x!”
楊衛(wèi)帆則微微一笑告訴他們,“你們別看京城現(xiàn)在流行彈吉他,可實際上我早就會。我媽不是歌舞團的么?我小時候,常跟著我媽去團里。沒事兒時候,我就玩兒那兒的樂器,團里的阿姨叔叔誰有空都愛指點我一兩下。這么著我就會了。其實還不止吉他,鋼琴、小提琴笛子、馬頭琴、二胡,我都能對付幾下。不過我玩兒的最多的還是手風琴,過去講究那個嘛。不瞞你們說,七二年的時候,整個百萬莊那片兒,論‘碴手風琴’,哥們兒絕對位列三甲之內(nèi)!”
洪衍武和陳力泉這下豁然了,他們就要楊衛(wèi)帆再彈個別的聽聽。
特別是洪衍武說了,“你也別光唱外國的,崇洋媚外。來一個國內(nèi)的行嗎?”
楊衛(wèi)帆也沒謙虛,就又來了一個《四渡赤水出奇兵》。
“戰(zhàn)士雙腳走天險,四渡赤水出奇兵,烏江天塹重飛渡,兵臨貴陽抵昆明,敵人棄甲丟煙槍啊,我軍趁勝趕路程,調(diào)虎離山襲金沙,mzx用兵真如神……”
嘿!這吉他彈唱的長征組歌,不但鏗鏘有力,居然被楊衛(wèi)帆唱出了點兒搖滾味兒!真是人才啊!
這讓洪衍武都有點身在“三里屯”的感覺了。
他就琢磨,嘿,沒想到楊子還有這么一手兒,不管怎么樣,這輩子倒是餓不死了。
今后就是再慘,這小子滿可以酒吧唱歌糊口,要么就獨霸西單地下過道兒。怎么也能混個啤酒加烤串兒的小生活啊……
而就在這時,楊衛(wèi)帆似乎徹底起了興致,跟著琴音又是一變,主動彈起了《游擊隊之歌》。
“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我們都是飛行軍,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這秘密的樹林里,到處都安排同志們的宿營地,在高高的山崗上,有我們無數(shù)的好兄弟……”
這歌兒那才真是沒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