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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上供

按說尤三的好日子這就來了吧?

不,還有一樣?xùn)|西壓得尤三喘不過氣來。而尤三也是經(jīng)過親身體會才知道了個中滋味。

什么東西?

月份錢。

在永定門火車站,程爺手下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分為五路人馬,誰都得見月“上供”,而且,被抽的還是大頭,這就叫江湖規(guī)矩。程爺收得是人頭稅,份兒錢是死數(shù),標(biāo)準(zhǔn)是一個人五張大團(tuán)結(jié),外加全國糧票三十斤。要是具體到尤三的小團(tuán)伙,就是每個月要上交三百大洋和全國糧票一百八十斤。這絕不是筆小數(shù)目。

那要是萬一湊不上,能跟程爺打個商量不?

甭想。壓根沒這規(guī)矩。

做“把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對手下人一視同仁。要是搞特殊化,我拖你拖他也拖,那月份錢還收得上來嗎?全得喇糊了。所以,準(zhǔn)時交錢是死規(guī)矩,程爺這兒從不打折扣。不過,只要能按時上供,要惹著什么麻煩程爺都管,平日即使有個錯處也都好說。

說到底,錢這東西實在好啊。兄弟們得吃飯、得喝酒、得抽煙、得耍、得樂。要想讓手下不顧生死替你練活賣命,銀子是絕少不了的。流血、斷胳膊、斷腳、斷腿,樣樣都得靠錢來擺平。

尤三是真見過程爺為月份錢發(fā)過火,就連程爺?shù)陌研值芏^,因為醉酒晚了一天交份兒錢,還挨了程爺倆大嘴巴呢。還有那個被他頂了的小印子,也是因為賭輸了沒能按時上供,才會被程爺罰了一頓“拐青”(黑話,指棍棒刑罰)給攆走的。sm.Ъiqiku.Πet

挨完打的小印子那個慘,看著簡直都沒人樣了。更慘的是小印子手下的幾個兄弟,除了幾個佛爺被程爺留下了,剩下的幾個也跟小印子一起被轟出了火車站。這就等于徹底砸了他們飯碗,吃的、喝的、抽的,可就全沒了。

沒轍,既然在程爺?shù)牡孛婊祜埑?,就得?yán)守這兒的規(guī)矩。要想反悔或違抗,除非能把程爺取而代之。

但要想“煽”起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能占著一方地面的“把子”,無不是見過世面,干過狠仗的硬主兒。在江湖上不光人面兒熟,手下人手還多。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底下人要想翻篇兒,就得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打個比方,如果尤三真瞄上了“把子”的位子,那他還真得有個準(zhǔn)備。無論是他手下兄弟,還是他自己,沒有把命豁出去的橫心,不弄出個血肉橫飛,還真就沒戲。

江湖上就是這樣。只要份兒不到家,磕不過、打不過、斗不過、狠不過人家,就得讓人家抽喜兒,就得昧著心拿人家當(dāng)大爺供著。這種情況誰都如是,即使是威風(fēng)八面的程爺也不例外。

其實尤三早就發(fā)現(xiàn),程爺抽份兒錢這么狠,也是因為暗地里得給前門的大玩主八叉兒抽一道。為什么?這還不是因為“把子”這個位子不好做嘛。

說實話,能讓壓服手下的佛爺玩主們,讓他們按時“上供”,本身就很不容易了,而要想長期要守住這份家業(yè)則更難。因為不光有來自組織內(nèi)部內(nèi)訌的可能,周邊更有各個地界的“橫主兒”盯著你。說不定哪一天,這個地面就讓別人占去了。程爺巴結(jié)八叉兒,也無非是替他自己找個輩份更高,更強(qiáng)有力的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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