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來,還給你帶來了一個禮物。”
吳禎說著,便向縣衙內走去。
顧正臣跟了進去,至大堂之上,便看到一堆荊棘,正疑惑送禮怎么還有送這玩意的,走到前面一看,哦,不,這不是一堆荊棘,而是一個人背著一堆荊棘……
負荊請罪?
顧正臣頭頂冒出來一個詞,看了看背負荊棘之人,又看向吳禎。
吳禎陰沉著臉:“這位便是江陰衛(wèi)鎮(zhèn)撫周煥,他收到家書,得知你鞭打了他的兒子,在明知有大批海寇北上長江的消息之后,依舊將你調往南沙島,是想借??苤殖裟悖瑸槠鋬鹤映鰵狻,F(xiàn)在,我將他交給你了,是殺是剮,你來定!”
周煥臉色很是蒼白,心中更是悲苦。
因為知情不報,隱瞞??芟虮钡南?,因為調顧正臣至南沙島,皇帝遷怒到了自己的家人身上,兒子周林被暫領江陰衛(wèi)的龍驤衛(wèi)指揮使王虎抓住把柄,直接砍了腦袋。
若不是看在自己還有一些軍功的份上,估計吳禎也會動手,提著自己的腦袋去金陵。
顧正臣看向吳禎,眉頭微抬,開口道:“靖海侯說什么話,我等身為陛下臣子,哪有殺剮之權。是功,陛下會賞,是過,陛下會罰。替天子決人生死的事,我等可不敢僭越?!?
吳禎凝眸。
好一個顧正臣,他竟不為仇恨左右,竟滴水不漏!
顧正臣很清楚,吳禎之所以帶周煥前來,不是為了上演什么負荊請罪的戲碼,也不是為了讓顧正臣寬恕,而是為了保住周煥的性命!
只要自己張口,寬饒了周煥,那吳禎便可以利用這一點去游說朱元璋,讓朱元璋看在周煥功勞、恩怨已解、兒子已死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
顧正臣不想張口。
周煥這種人或許有功,但能養(yǎng)出周林那樣白日里敢欺辱軍婦的兒子,身上必是不干凈!當然,周林的過錯不足以要了周煥的命,但周煥實在不應該隱瞞海寇北上的情報,如此至關重要的情報,淪為了他致自己于死地的工具!
一個想要自己性命的人,顧正臣斷不會去保。
老朱愿意殺,還是愿意饒,顧正臣無法干預,但想要讓自己寬恕他,不可能。別說什么負荊請罪,就是負刀子請罪,也別想讓自己開口。
周煥知道自己的性命很可能系于顧正臣的態(tài)度,連忙求告:“是我自私自利,是我昏聵糊涂,一切都是我的錯,只要泉州縣男原諒周某,日后定有報答!”
吳禎見周煥認錯態(tài)度良好,看向顧正臣幫忙說好話:“他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也是響當當?shù)臐h子,折在他手里的??懿辉谏贁?shù)?!?
顧正臣皺了皺眉,不得不賣吳禎一個面子,上前將周煥攙起來:“周鎮(zhèn)撫,你我之間并無仇怨,不需如此。”
周煥以為事情了結,連忙感謝。
只有吳禎微微皺了皺眉頭,暗暗嘆了一口氣,終沒說什么。
“你們退下吧?!?
吳禎揮手。
眾人退下,大堂之上只剩下了吳禎與顧正臣兩人。
吳禎旁若無人坐在了知縣的椅子上,從懷中取了一份文書,擱在桌案上,伸手推給顧正臣:“你不會真的以為我來句容,是為了給周煥求生路的吧?”
顧正臣淡然一笑:“無論是不是,都與我區(qū)區(qū)一個知縣無關。靖海侯,陛下做事自有分寸,不是我等臣下可左右。”
吳禎凝重地點了點頭:“你是個讀書人,聰明得很??纯催@份文書吧?!?
顧正臣拿起文書,看了兩眼,便看向吳禎:“如此說來,是陛下讓你轉道而來?!?
吳禎頷首。
顧正臣低頭看著文書,這是朱元璋寫給吳禎的,內容便是自己提出的遠航下西洋之事,老朱讓吳禎回來途中,來句容問自己具體法子。
這讓顧正臣頗感吃驚,老朱倒沉得住氣,這沐英回去都多久了,這才派人來問話。
不過,選擇吳禎,確實是絕佳人選。
靖海侯嘛,也是眼下大明水軍第一人,這事要辦成,確實繞不過此人。
吳禎敲了敲桌子,面色嚴肅起來:“不得不說,你的設想很是驚世駭俗。只不過,你可想過一點,眼下大海并不平靜,你想要去南洋、西洋之地拿到奇珍異寶,可不容易。你有何計策,就直接說吧?!?
顧正臣將文書交還給吳禎,轉過身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在談計策之前,顧某斗膽問一問靖海侯,你認為大海深處,當不當有大明的船隊縱橫東西,往來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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