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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第②⑥章

fenghuang鸞扣,七根兇簡。

這么長久以來一直念叨的東西,像是念叨穿衣吃飯一樣自然,忽然間,就這么大喇喇的出現(xiàn)在眼前了。

木代拈了紙巾,細細擦拭掉所有物件上蒙帶的土沙,小心放在一邊鋪好的墊布上,賞金獵人的滴滴提示音響個不停,曹嚴華皺著眉頭說:“要么關上吧,這東西太敏感了,都挖出來了還提示個不停。”

羅韌腦子里似乎閃過什么念頭,說:“把這些再拿遠點?!?

一萬□□應過來:“下面還有?”

他趕緊攥了墊布兩端,拎起了跑遠,果不其然,探盤對準那個土坑,提示音更響了。

羅韌拎了軍鏟,說:“還得挖?!?

沒挖太久,兩鏟子不到,浮動的沙土下,露出人的森森指骨。

炎紅砂倒吸一口涼氣:“這又是誰啊?”

羅韌放下軍鏟,背包里取出雙防護手套帶上,一下下拂開坑壁滾落的沙土。

看清楚了,不止一只手,是兩只手的指骨,端舉,兩手里合,像是原本握持著什么東西。

順著指骨的方向扒開土,果然又看到了臂骨。

羅韌退開兩步,指著下面說:“下面應該還有人,不知道這具尸首是誰的,好像是坐著的,還得把坑拓大些。”

不知道為什么,木代的心忽然跳的厲害,她指著那人的手說:“如果兇簡起初是封印好的,像一卷書,他手的姿勢,就好像是在握持著兇簡一樣?!?

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上一輪封印兇簡的五人組中的……其中一個?

再進一步,這會是她師門的開山祖師爺,那個梅花一趙嗎?

羅韌大概也想到了,和曹嚴華輪換著挖的時候,用鏟都用的很少,大多數時間是用手去推撥,挖了有約莫半個小時,終于現(xiàn)出全貌。

是個坐著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朽爛干凈,兩手前握,心口處插一柄金吞口的匕首。

難怪賞金獵人叫個不停,原來是為了這把匕首。

拔出了看,匕首底邊上有一行凹刻的小字。

落雪就梅酒一壺。

羅韌沉吟了一下:“這個人死的時候,應該是緊緊握住被扣封的七根兇簡的。那個認字犬衛(wèi)大護挖坑,可能還沒有挖到這個人的尸身,只是突然看到了被fenghuang鸞扣封住的卷簡,于是抽了出來?!?

換了是別人,可能也打不開。但是這個認字犬,是天生的打開fenghuang鸞扣的鑰匙。

七根兇簡就此上身,那是七道急于吸食血氣的戾氣,認字犬成了幫助它們恢復元氣的宿主,什么合葬鑿刻墓碑,所有計劃好的事情驟然終止,或許意識都變的懵懂不清,土坑草草掩埋,連鑿了一半的墓碑都翻覆過來。

曹嚴華奇怪:“那這個死了的人,又是誰把他埋掉的呢?”

沒人回答,靜默中,身周又傳來篤篤篤的聲音。

大家一起回頭。

那是停不下來的曹解放,對著已經擦好的fenghuang鸞扣啄個不停,炎紅砂趕緊過去把它抱到邊上,一萬三拿了兩根木簡在手里把玩:“古代那種簡冊,都是用線或者繩子連成了一卷的,這些木簡身上都沒孔,也不知道怎么連……”

他瞇著眼睛,把兩根木簡齊頭并邊的接上,驀地眼花,覺得木簡側邊上像是伸出黑色的觸爪,咔噠一聲就接連上了。

一萬三嚇的一個哆嗦,木簡險些脫手,羅韌說了句:“全部連起來試試看?!?

橫豎這些木簡都一模一樣,沒什么先后順序,七根全部拼接好,像整幅拉開的版畫,一萬三從一頭開始內卷,卷成了一筒,木代拿了個feng扣,掰開了說:“套套看吧?!?

fenghuang鸞扣扣封住七根兇簡,就該是這個樣子吧:三根金澄的fenghuang鸞扣,盤龍狀沿著卷緊壓實的卷身蜿蜒貼合,伴隨著首爪的扣緊,木簡上現(xiàn)出了金色的游動著的光華。

那光華慢慢迤邐開,游走在四圍的空氣中,隱隱的像是有曼妙的鸞feng影像舒展,很快就把幾個人罩在當中,只有曹解放,不解地看著突兀出現(xiàn)的光芒,蹭蹭蹭的跑開些,又跑開些。

周圍驀地一暗,片刻之后,重又亮起,像是之前經歷過的那次,忽然間進入到水影當中。

集市酒肆,人來人往,小販兒推著堆滿了酒壇子的板車,晃晃悠悠停在門口。

空氣干燥,喧聲嘈雜,有叫罵,也有吆喝,酒樓里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小二揚著汗巾,甩搭在肩上,長長的一聲吆喝:“來嘍……”

發(fā)髻網巾盤領衣直綴,也有“頭頂一個書櫥”的四方平定巾,多半是明代,反正是在清朝之前,一準沒錯的。

木代站在二樓的走廊上,茫然不知所措,上菜的小二迎面過來,托盤上奉著熱滾滾的砂鍋,她下意識想躲,來不及,小二滿臉笑意,托著菜盆從她身體里倏忽而過。

明白了,和水影里一樣,這些人都看不見她。

她四下去看,看到走廊盡頭的角落里,羅韌正朝她招手,于是趕緊小跑了幾步過去。

那是個包房的雅間,房門半開,上菜的小二正掩門出來,羅韌趁著這間隙,拉著木代閃身進去。

屋里是張大餐桌,桌上滿滿當當,虎皮肉翡翠魚羹徽州毛豆腐花珍珠油煎雞,還有大吞肚的酒壇子,淺口的酒碗,桌邊圍坐了五個人,有個高大英挺的男人,擎起了酒壇子,正往一字擺開的酒碗里倒酒,腰間插了把金吞口的匕首。

一個滿臉病容的男人起身,謹慎地閂了門,還用手推壓著試試牢不牢,一萬三就抱著胳膊倚在門邊,夸張地沖那人做鬼臉。

曹嚴華嗅著肴菜的香氣,伸手想去拈雞腿,試了幾次,都像是拈到虛幻的影子,邊上,炎紅砂正抿著嘴偷笑。

那滿臉病容的男人回桌坐下,說:“尹兄弟那里,我已經安排好了,他讓我們放心,說是以后就在八卦觀星臺附近住下,咱們留下的東西,一定會保管好,交代的事,也會照辦他死了還有兒子,兒子死了還有孫子,哪怕斷子絕孫了,也一定找個可靠的人繼續(xù)擔待下去?!?

有個勁裝打扮的年輕女子笑了一聲,說:“咱們從山匪手里救了他性命,只委托他做這一件事,想來他會好好應承的。”

那個倒酒的男人嗯了一聲:“我已經把梅花軒掌事的位置讓出去了,有霧鎮(zhèn)上,正在找工匠起宅子,我交代過,宅子的名字就叫觀四牌樓,以后繼承宅子的人,會一起繼承銀眼蝙蝠的秘密?!?

他邊上又有個中年女人,點著頭說:“咱們這樣安排,是要簡單的多了前人安排的那么復雜,可是費了我們好多事兒,耽誤了不少時間?!?

最后一個虬髯大汗哈哈大笑:“可不。將來險情再現(xiàn),就把魯班造件馳送觀四牌樓,趙兄弟的人拿了造件,經由銀眼蝙蝠帶路,自然就能找到谷中河底的匣子,再看了帛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聽到“趙兄弟”三個字,木代心里砰砰直跳,想著:這個男人,果然就是梅花一趙。

梅花一趙嘆了口氣:“這樣安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紕漏,畢竟以后的事,誰都說不清楚。”

那個勁裝女子笑了笑,雙手捧了酒碗起來,說:“又不是神仙,誰能算無遺策?也只能做到這啦,來,就算是斷頭飯,也得碰個杯。”

聽到“斷頭飯”三個字,木代心里陡的一激,看一萬三他們時,果然個個都變了臉色。

梅花一趙沒動,過了會說:“真是對不住大家?!?

那虬髯大汗大笑:“我老周得罪了奸人,本來就下了死牢,按律當斬。多賴趙兄弟搭救,讓我又多吃了這么久的陽間飯,不就是個死字嗎,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

那勁裝女子也笑:“趙大哥幫我報了大仇,我當時便說,無以為報,也就這條命,隨要隨拿。能和大哥死在一處,我也是沒什么遺憾了?!?

滿臉病容的男人端了酒碗,自顧自一飲而盡,沒事人樣拈了筷子夾了片白肉,蘸醬嚼了,說:“當初就說是死士,你來找我,無非是知道我有絕癥,活不了多久,早晚也是個死,早死早超生,于我也沒什么分別?!?

梅花一趙沉默了一會:“我其實開始也想不通,為什么指定要死士起先還以為,是因為兇簡邪戾,收伏它要冒出生入死之險?!?

他推開面前的杯盞,彎腰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個包袱,向著桌面咣啷一扔。

包袱散開,木代看的分明,里頭正是fenghuang鸞扣扣住的七根兇簡,簡身之上,金光之氣與黑色的煞氣交纏,時隱時現(xiàn)。

她先還覺得奇怪,緊接著就明白過來:梅花一趙他們,已經把七根兇簡收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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