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興奮了,犯病就表示事情稀奇、不正常,這正對他的口味。
“怎么個犯病法?”
老栓頭一邊說一邊嗤嗤笑:“他每天晚上,差不多這時候,就去那個什么八卦觀星臺,說是看星星。其實好多人撞見過,他就是去睡覺,到那往地上一躺,躺一會,又拍拍屁股爬起來回家,下雨下雪,從不間斷?!?
他向神棍尋求認同感:“你說,這不是犯病是什么?”
這不一定是犯病,科學一點的說法叫強迫癥,文藝一點的說法叫個人愛好,敷衍一點的說法叫任性。
神棍的心癢癢的,說:“我跟去看看。”
***
躡手躡腳跟上。
照明不成問題,山里的月光好像都比別處來的亮,照在地上,銀子似的明晃晃。
很快就到了那塊所謂的八卦觀星臺。
老栓頭講的半點不差,那個尹二馬煙袋往扎衣服的白色裹布腰帶里一插,就勢躺了下去,嚴格說來也不是躺,側臥,一動不動,跟上床睡覺沒兩樣。
這叫看星星?
不遠處的神棍納悶地學著他的姿勢扭頭:從這角度,死也不會看見星星的吧,視線都被那塊半截埋在土里的石頭給擋住了啊……
慢著慢著……
神棍回過味來,這尹二馬,其實是在看石頭吧。
正琢磨著,尹二馬那頭已經完事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雙手往背后一背,又不緊不慢原路返回。
覷著他走遠,神棍一溜煙小跑,又到八卦觀星臺,嗖的躺倒,按照記憶中的尹二馬的位置,挪挪扭扭著側臥。
那塊石頭黑魆魆的,像是跟夜色融為一體,但石面上,又有一面亮,像是低角度傾斜放置的一面鏡子。
想起來了,這是石頭低洼處的那些積水。
神棍瞇著眼睛去看。
看著看著,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錯覺:這水面雖然小,但是往深處想,也許把整片天都倒映進去了。
這么一想,頓時覺得尹二馬這個人,很有點跟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詩情畫意:他可能真的在看星星,看星星也未必真的要抬頭,低下頭也可以的。
冷不丁的,水面上泛起一點瑩亮。
不是看走了眼或者光反射的那種亮,就是憑空出現(xiàn),神棍甚至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今兒晚上月朗星稀,只那么隱約可辨的幾顆,不可能出現(xiàn)能這么清晰投射在水面上的大星。
神棍屏住呼吸。
第二點亮隨即泛起,距離第一點有些距離。
那亮,真的像隱在水里亮度不定的星星,這尹二馬,或許真的是在觀星。
神棍覺得自己是窺探到了什么秘密,一顆心緊張地砰砰直跳。
第三點,第四點……第七點。
錯次排列,形狀像一把……勺子。
北斗七星?
沒錯,就是北斗七星。
這普通的小村子的一塊石洼里積的水,怎么會現(xiàn)出個小北斗的星樣來呢?
神棍驚訝極了,又是興奮又是困惑,他趕緊掏出手機,調到相機模式,對焦。
拍的時候,手還是激動的顫了一下,圖像有點糊,但七個亮點還是勉強可辨。
剛拍完,水面上的影像又有變動,從他的位置來看,最下頭的三個和靠上的一點亮度慢慢隱去,變成了暗紅顏色,剩下的三點似乎更亮了。
然而這景象也只持續(xù)了幾秒鐘。
水面恢復之前鏡亮的一片平靜,有風吹過,泛起幾不可查的漣漪。
神棍從地上坐起來,腦袋上滑稽似的蹭上了好幾根草屑。
興奮之情難以表,這尹二馬,還真的是在看星星啊。
***
天色已經很晚,神棍先回到老栓頭家,老栓頭還沒睡,守著電視機啪嗒啪嗒抽煙袋,無比愜意。
神棍問他:“你們村那個八卦觀星臺,什么來歷???”
老栓頭說:“誰知道,打小就這么叫了?!?
他好奇地看神棍:“你們外鄉(xiāng)人,是不是聽這名字覺得雅???鄉(xiāng)里的干部也說這名字起的亮堂,可我聽著,跟什么白狗坡、南山坳子是一樣一樣的?!?
從小聽到大,天天聽,也分不出有什么不同。
“就沒人知道個來歷?”
“尹二馬說,有個文化人叫老子,那塊石頭,是老子撂在那的?!?
神棍沒再問了,他覺得老栓頭知道的也有限,更多的線索,大概要落實在這個尹二馬身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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