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府中這些下人都被眼前這幕給驚嚇住,但任誰也不敢出聲阻止。
這府內(nèi)唯一能阻止了寧臻之人,也在不遠處。
外面喧鬧不止,卻不見里面出來一人,伴隨著孟姨娘的驚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這個深夜顯得格外寒涼。
而站在院外的寧臻,一襲紫衣,滿目冷然,不見一絲狼狽和失控,頃刻之間,便將情緒收斂住。
或許這時的寧臻也不知曉,原本她能如此平靜,面對這個被她恨了二十多年,從心底便瞧不起的女子,只是簡單一句話的吩咐,她便可要了這人的性命。
夜涼如水,寧臻站在這庭院之中,耳邊好似還隱約聽見那女人的痛喊聲,辱罵聲。
一陣陣涼風,伴隨著梨花香,纏繞在鼻尖,寧臻微微抬眸望著院門口,卻始終見不到那人出來。
微涼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嘲,心里那點微茫的情緒,像是這夜間的風,刺骨寒涼。
你瞧。
這么大的動靜,他怎會不知道呢?
男子,從來就這般心狠。
當初能為了美色,不顧她這個正妻的臉面,心情。
如今,孟氏人老珠黃,兒子也是個沒用的,便是死了他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寧臻,這么些年,你到底愛上的是何等涼薄之人。
微垂的眼睫,慢慢被淚水染濕,她不覺得難受,只覺得后悔,悲涼。
無論這些年,她如何和這人鬧,如何冷臉相待,心中無比的恨,無比的怨,都是因為年少時,她是真的很在意這個郎婿。
情竇初開的少女,成親那夜,紅燭燃了一整夜,她的心也跟著那個少年郎亂了。
可越是在意,她便越不能忍受,裴沉心中有別的女子,甚至和旁人有了孩子。
淚水從眼角滑落,泛紅的眼眶之下,是無盡的悲涼。
她一生,在嫁于裴沉后,便只能到此為止了。
寧臻擦去臉上那些殘留的淚水,儀態(tài)端莊朝著院內(nèi)走去,跪在一旁之人,無一人敢阻攔。
而她也并未帶婢女進去。
正堂之上,裴沉臉色冷肅,望著眼前出現(xiàn)的女子,眼底閃過一絲驚愣,那一刻他好似瞧見二十年前的妻子。
那會的她,眼底滿是傾慕,對他從來笑臉相迎,柔情蜜意,讓人很難忘懷。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正院沒了那份歡聲笑語,而他也快忘了,眼前這女人最初的模樣。
留下的只有爭吵,摔門離去。
二十年,彈指一瞬間。
時日像流水一般逝去,在兩人臉上都留下痕跡,寧臻瞧著眼前這個不復年少時那般耀眼的男子,心中一片暢意。
她從心底愛過裴沉,也是由心恨著這人,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人后半輩子,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一輩子不得志。
可惜,他還是桉兒的父親。
“鬧夠了嗎?”
裴沉察覺到眼前女子情緒變化,他心底那些回憶也驟然消散,皺著眉頭,語氣不算多好,少了幾分耐心,更像是質(zhì)問。
可這句話也是很明了。
他知曉外頭之人,更確切來說,他甚至默認了外面事情的發(fā)生。
在這種時刻,他壓根不把一個姨娘放在眼底。
寧臻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為這府中女子和自身傷悲,看看她們這些年到底是為著一個什么樣的男子爭強。
如同一個笑話一般。
這高門后宅,誰家沒有一點糟心事,可真落在自己身上,又有幾個能承受的住,能徹底看得開。
她寧臻,便是一個活脫脫的失敗者。
“鬧?”
“裴沉,你可真冷血?。 ?
“這一夜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竟然沒有一件能讓你放在心上嗎?”寧臻一步步冷笑朝著這人靠近,冷漠至極目光,落在他身上。
見裴沉不作反應(yīng),寧臻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她最恨這人的冷漠。
當年如此,眼下也是這般.
她恨心中在意之人,不將她放在心上,恨這院中所有算計,陰謀。
“寧臻,你瘋夠了沒?”
裴沉猛然站起身子,盯著眼前女子,稍失了分寸,目光看向微微起亮的院外,心底一沉,捏緊手心,漆黑眼底復雜不已。
怕是,敗了。
忽而,裴沉低下眼眸,露出一抹笑意,分不清喜怒,讓一旁的寧臻疑惑不已。
裴沉收緊雙手,瞧著這安靜不已的府邸,像是想通了一切一般。
看來,這朝堂早就變天了。
而這一方獨大之人,卻還是他裴家之人。
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還有何事?”
裴沉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落在眼前女子身上,眼底情緒像是緩和了一般,可卻多出幾分冷淡。
在他心中,家族地位,名聲,高于一切。
包括親人,還有這些所謂的情感。
可也是這種態(tài)度,最為傷人。
寧臻見他這般態(tài)度,冷嘲不已,也不再多,從袖口之中抽出一份信件,扔在這人眼前:“和離書。”
“若不是為了桉兒往后的臉面,我真想將一份休夫書,扔在你面前,裴沉?!?
“這些年,我們也互相折磨夠了?!?
而就在“和離書”三字出口之時,裴沉眼底情緒驟變,不可置信,到陰沉無比,甚至都沒有去接眼前這份紙上,冷寂目光死死盯著寧臻臉上,怒吼著:“胡鬧?!?
“寧臻,你是真瘋魔了不成?”
居然敢拿這種東西到他眼前。
真是駭人聽聞。
而此時寧臻,站在微亮的日光之下,笑容驚艷,一點點朝著這人靠近:“瘋?”
“這還不夠,若是我真瘋了,我該拿著一把劍,和你同歸于盡?!?
“只是一份和離書罷了,裴沉,你有何好生氣?”
“難不成,還怕丟面子嗎?”
那明晃晃囂張的笑意,刺痛裴沉雙眼,心中實在不明,她在鬧什么。
墨色眼底浮起怒意,抬腳踩在那張紙上,拽著眼前女人手,質(zhì)問著:“你到底何意?”
“寧臻!”
心底浮現(xiàn)起從未有過的怒意,眼神滿是冷意,死死盯著她。
“呵,何意?”
“裴沉,我要和離,從今日開始,我寧臻和你無半點關(guān)系,便是死后,我也只是寧家人,而不是你裴家人,聽懂了嗎?”
寧臻絲毫不懼眼前男人的威壓,滿目堅決,一字一句,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也是在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原來說出這些話,是這般容易。
“你--”
裴沉死死拽著女子的手,下意識用了狠勁,手腕之處傳來痛感,可寧臻卻笑了出聲。
她是真愉悅。
如此憤怒的裴沉,可真難得。
“哈哈哈哈!”
“裴沉,你也有今日?”
寧臻是被眼前這幕給愉悅到,多少年了,她都沒見過這人如此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