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時節(jié),南巡帝駕,行經(jīng)青州廣陵,幾乎滿城男女老少,都在熱議御駕駕臨之事,獨(dú)辜家大宅內(nèi),初初結(jié)為夫妻的恩愛眷侶,終日沉浸在甜美的二人世界之中,新婚燕爾,琴瑟和鳴。
琴棋書畫詩酒花、一生一世一雙人,許下一世之約的他們,惟愿今生今世,相愛相守,白頭到老,丈夫名為鶴卿,性情也似皎皎白鶴,忠于愛侶,不離不棄,女子芳名辛夷,亦有文人筆下的辛夷氣節(jié),不逐波隨流、追名求利,雖是柔弱纖質(zhì),但自有堅(jiān)貞本心,二人結(jié)為夫妻,正可謂是天作之合。
自幼相識的他們,早就情意暗深,婚后的每一日,更是好如蜜里調(diào)油,眼里心里,都唯有對方一人,以至新婦姜辛夷,在幽靜的夜晚,繡帕自用時,原該繡上自己名字的帕角,因她在一針一線慢繡時,滿心都想著有事外出未歸的丈夫,手下竟不自覺繡了一個“卿”字。
“這是要送給我的嗎?”
丈夫鶴卿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姜辛夷醒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繡了一個“卿”字,她因丈夫回來而欣喜,也因自己不過一日沒見丈夫,竟就心神恍惚到這地步,而感到羞窘,微微臉紅道:“一個大男人,用著繡辛夷花的帕子,成什么樣子?”
“我瞧樣子好得很”,鶴卿半點(diǎn)不惱,伸指自那“卿”字,輕|撫上帕子正中的辛夷花,眼望著她,一字字溫柔笑道,“鶴卿永伴辛夷。”
心中蜜甜,面上羞意卻更紅了,姜辛夷作勢要將那帕子從繡框中取出收起,“用不了的,還是壓箱底算了。”
鶴卿笑攔道:“再繡一個‘卿’字自用吧?!?
姜辛夷一愣,隨即想起幾日前與丈夫一起看書時看到的典故,心中更是甜蜜,她微低下頭,將帕子重又繃好,輕拈銀針,再繡了一個“卿”字,手撫著“卿卿”二字自稱,正含羞感念著自己在鶴卿心中的分量時,頰邊就輕輕一軟,是鶴卿摟貼了過來,含笑雙目映望著她,溫柔輕道:“吾愛卿卿。”
她知道,自陳心意的那一晚起,她一直都知道,并知曉,這份愛意,將一直延伸至此生盡頭,生死亦不能阻隔,將伴著他們此世的每一日、每一夜,心心相印,白首不離。
又是一夜好夢,第二天日和風(fēng)清,鶴卿因昨日有事未能相伴之故,特地?cái)y她出游,正與她悠閑同賞廣陵春景時,忽有家仆急切尋來,道大爺有事尋三公子回去,是辜氏宗族之事。
她原該陪鶴卿回去,可辜氏宗族,并不喜她這原為奴仆的三少夫人,正猶豫時,鶴卿也道,他一人回去即可,讓她不必掛心,自在游玩就是。
廣陵這時節(jié),雨意繁多,鶴卿走后沒多久,天公便不作美,下起了濛濛煙雨,滿城粉墻黛瓦、青山綠水,都蒙上了一層淡綠色的水意,如一幅潑綠畫卷,無限延展,生長在廣陵的她,自是習(xí)慣了帶傘出行,與隨侍的丫鬟,擎?zhèn)阕咴谶@畫中,漸游至浣云湖明月橋附近時,雨勢忽然轉(zhuǎn)大,噼啦啪啦,直似夏日疾風(fēng)暴雨。
廣陵春日極少有這樣的大雨,輕薄春傘難抵風(fēng)雨,她正與丫鬟急找地方避雨時,又見一只渾身濕透的小白狗蜷在湖邊樹下,看著似剛斷奶的月份,一邊瑟瑟發(fā)抖一邊嗚嗚輕叫,瞧著可憐得很。
她看著不忍,將那小白狗抱在懷中,繼續(xù)尋避雨地時,一艘畫舫冒雨靠岸,停在她身邊不遠(yuǎn),有女子持傘立在舟首,請她上船避雨。
雖然這女子說話極客氣,但萍水相逢,不知底細(xì),姜辛夷不免猶疑,那女子看她猶豫,回首朝艙內(nèi)看了一眼,轉(zhuǎn)而笑對她道:“是我們夫人請您上船避雨的?!?
說話間,一名看著三十多歲的婦人亦擎?zhèn)阕叱?,自稱姓徐,請她上船避雨,姜充媛見真是夫人,放下戒心,又看這位徐夫人如此好心,不好推辭,遂誠心謝,攜丫鬟登船。
徐夫人引她坐至畫舫外間,命人端來熱茶、捧來毛巾后,歉道她身子不爽,不能久坐,需得入內(nèi)休息,不能作陪,姜辛夷已是承蒙人家好意,怎好意思叨擾人家作陪,與徐夫人行過福禮,目望她走入內(nèi)間,簾攏落下,遮絕了她的背影后,方拉著丫鬟,一同在外間桌旁坐下。
畫舫之外,大雨滂沱而下,令向來風(fēng)平浪靜的浣云湖,頗有幾分風(fēng)浪洶涌之意,懷中的小白狗,似畏懼這可怕天氣,到了這溫暖無雨的地方,猶在輕輕發(fā)抖,姜辛夷邊幫這小白狗擦拭淋濕的身體,邊輕輕地?fù)醸摸安撫它,但小白狗似未能因此得到撫慰,仍是輕輕戰(zhàn)|栗著身體,甚至還因害怕,用力“汪汪”叫喚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