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暗暗叫苦,可又實在有口難,被她那平靜的眸光看得如芒在背,心里頭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要怎么“自證清白”,又聽母后笑接著她的話道:“是呢,皇兒待女子寬和有加,不是那等作賤欺壓人的性情。”
皇帝見她靜望著他的眼神,似含淡淡諷意,在他臉上輕飄飄一瞄,就這么輕輕地垂落了下去,像是全然信聽了母后的話,在心底認定了他是個一見到美人,就流著哈喇子、直勾著眼的“憐香惜玉”之人
皇帝的一顆心,這下真是如擱在里油鍋里炒煎,暗急無法,面上也快要灼出汗了,偏偏母子不同心,絲毫感受不到他憂灼心境的母后,仍念著他的子嗣之事,轉(zhuǎn)對他道:
“你若不愿大張旗鼓地選秀,那就不將選秀之事昭告天下,只把皇帝欲納新人的消息,悄悄地透出去,哪些世家有意,就將女兒送到哀家這里來喝喝茶,你下了朝來請安時,順便看一眼、說幾句話就是了,若是有中意的,你就同哀家私下說一說,哀家這邊,再通知下她們家里,就這般納一兩個你喜歡的就好,不弄得那么張揚,耽誤不了你賢君明主的聲名?!?
皇帝哪里在乎外頭的聲名,他只擔心她在心中如何看他,堅決拒絕道:“兒臣真的無意選秀,半個新人也不想納,請母后不必再操心此事了?!?
太后無奈地看著一臉堅持的皇兒,心想皇兒莫不是因為馮氏的事,對女子興致淡下來了吧
原先在選秀時,皇兒直勾勾著一雙眼,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選美人選得無比認真,簡直如在處理重大朝事,一絲不茍,可等將美人們選進宮了,他沒過一段時間,就開始專寵馮氏,對其他美人,再無選秀時的熱情,全都淡得很,就連在選秀時吟念《別君辭》、哭得梨花帶雨、挽得君王心的陸氏,也沒能分去馮氏半點風頭,皇兒待她,也同待其他淡寵的妃嬪,沒有什么區(qū)別。
幾年下來,皇兒對馮氏圣眷不衰,真真寵愛得緊,可這么一個占了帝王心的女子,看著婉柔淑順,卻原來暗藏著一顆歹毒之心,皇兒陡然間發(fā)現(xiàn)寵愛了數(shù)年的溫柔美人,原是一條陰狠的美人蛇,怕不是對女子,都要有心理陰影了,一時之間,對女子興致淡了,也能理解
只是,這子嗣之事,該當如何呢
太后在心底嘆息,對皇兒道:“你若真不想選納新人,哀家也不會強逼,只是這子嗣之事”
皇帝趕緊接道:“兒臣上心,兒臣上心得很,母后別急?!?
太后看著他問:“那今年,哀家能聽到好消息嗎?”
皇帝硬著頭皮,在母后和她的雙重眼神直視下,實不知該不該點頭,不點吧,母后說不定又要張羅著給他選秀,弄得他像個花心浪子,點吧,就說明他此后要常臨后宮、游歷花叢、廣灑恩露,在她面前,也不是什么好形象。
左右為難的皇帝,梗著個脖子,如一只僵僵的呆頭鵝,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就這么僵了一會兒,母后也不再追著問了,只嘆道:“希望哀家今年能聽到好消息罷?!?
皇帝在心底暗暗擦汗,喏喏不語,如此又靜坐了一陣兒,生怕母后眼看著他,記憶搖散,又扯出他的什么“花心帳”來,借口有朝事需要處理,緊著告退離了慈寧宮。
兒子走了,太后就將心思,放到女兒身上來,她看一旁的嘉儀,好久沒出聲了,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抬手輕拂了下她的臉頰,笑問:“怎么了這是?可是聽母后一直在說你皇兄子嗣的事,覺得被冷落了?母后也一直想著你,記著你的婚事,想著母后的嘉儀,什么時候真正長大,為人妻為人母呢。”
容華公主沒心思關(guān)心皇兄子嗣的事,她心里,只有她的明郎表哥,故而方才坐在一旁,聽母后和皇兄就著選秀一事,扯來扯去,漸漸聽出神了,腦中浮現(xiàn)的,全是昨日見到的明郎表哥與那珠瓔在一起時的畫面。
明郎表哥對溫蘅淡漠,她瞧在眼里,心里真是再歡喜不過,可明郎表哥與那珠瓔親近,她看在眼中,氣在心里,氣到不行,氣到夜里睡不著!
明郎表哥這是怎么了,怎么喜歡的人,一個比一個地位低下,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呢?!!
雖然知道珠瓔那樣的身份,連武安侯的妾都做不得,更別提娶為繼妻了,但她就是看那珠瓔礙眼,若她以后成為武安侯夫人,這珠瓔成天妖妖蟄蟄地纏著明郎表哥,在她眼前瞎蹦噠,可不得把她鬧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