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步,來到了蜂巢般的巢穴群里。
她看著這些巢穴群,確認它的本體是大腦——時淵便是無頭神的頭顱。
白藏對著巢穴伸出了手。
巢穴中實質(zhì)化的時間緩緩流淌了出來,掙扎著飛向她的掌心。
這些液體般的時間,皆是無頭神的腦漿。
白藏將‘腦漿’攥入手中,她嘗試著吸收它們,卻無法與之兼容。
白藏皺起了眉。
“鹓扶,雷牢,泉鱗,原君?”白藏一一點出了這四個名字。
較之當初罪君的判斷,她又剔除了一個天驥。
她沒有選擇強行容納。
她是白銀雪宮的神主,是世界的主宰,但斷界城對于她而,卻是全新的領(lǐng)土。
最重要的是,此處被不可觀的那位以權(quán)柄強行遮掩了諸多秘密,她若是強行探查,反而有可能遭受到此方天地的反噬。
但她并不心急。
她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這些時間,足夠她摸清楚斷界城的秘密了。
白藏足尖輕抬,一步落下,已至時淵的出口。
她看了眼墻壁上帝王冠冕的無頭神像,走出了光幕。
此刻的斷界城尚被黑夜籠罩著。
王殿中,披裹紅裙的邵小黎支著肘,斜睡著,夢中,她看到了無數(shù)的星星,尤其是處于正位的那顆,宛若寶石,美輪美奐。
當初夜除曾說過她的星命,她始終記得:
“你生時有白猿星,玉兔星為伴星,此為慧星,又有洛神星居于正位?!?
洛神星……
邵小黎覺得這是獨屬于自己的星星。
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夢境卻忽然斷了。
她睜開了眼,看到池水中,那藏著玉枝的地方,忽地亮起了光芒。
“師父……”邵小黎立刻起身。
池水中,光芒又詭異地消失了。
她心中一凜,總覺得這截玉枝是在提醒著自己什么。
她憑著直覺,憂心忡忡地登上了王殿的高樓,登高遠眺。
忽然間,邵小黎捕捉到了一抹不和諧的白色。
那……似是一個人。
她的心臟一下抽緊了,她身軀一避,躲在了柱子后面。
這種恐懼感于她而是熟悉的——兩年之前,罪君至斷界城,她初見那襲黑袍,心中泛起的,便是這樣的直覺。
更恐怖的是,當她望向那個白影時,那個身影也緩緩轉(zhuǎn)身,看向了自己。
‘必死無疑’四字刻上了心頭。
……
天笏山的天光在黎明到來之前熄滅了。
那場戰(zhàn)斗仍在持續(xù)著。
與劍閣兩位師姐的鏖戰(zhàn)里,司命雖未明顯地落于下風,卻也難見勝算,五道巔峰的對決里,她從未想過真正將對方殺死在天笏峰中,因為那樣,自己勢必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這于她而并不值得。
她真正視為敵手的,唯有劍圣一人而已。
“聽說你曾是神國的神官?神國崩毀,故而流亡人間?”周貞月挑開了撞來的劍鋒,橫切一劍斬向?qū)Ψ降难屎怼?
司命展開時間的權(quán)柄,身影如搖動的火焰,一閃即滅,下一刻已出現(xiàn)在了周貞月的背后,反手握劍,將盛光斬向她的背脊。
“你還有心思打聽我的來歷?”司命冷冷發(fā)問。
柳珺卓眉心飛劍,撞上了司命的劍尖,將其彈開,周貞月亦已轉(zhuǎn)身,一念生萬劍,照徹長夜的同時,巨龍般朝著司命砸下。
周貞月冷漠道:“毀你神國者,你不該不知道是誰吧?如今你要背棄自己所守護之物,為虎作倀?”
司命視這萬千劍如無物。
殺氣如巨劍神罰之時,她身子靈巧一動,時間權(quán)柄中,她好似白駒過隙,不沾片塵,甚至有閑暇反手握住巨龍的劍光,倒行逆施般這一劍砸向劍龍的頭顱。
司命撼破巨龍,道:“國主無道,師尊神降以罰之,斬其頭顱,裂其權(quán)柄,大快人心,你這晚輩目光短淺,懂什么?”
周貞月驟緊了眉,揮手間立下劍域,將司命圍困其中。
她冷冷道:“背信棄義者,必為天地所不容!”
司命在劍域之中閑庭信步,她一邊逼退柳珺卓的劍,一邊操控著郁壘,流星般朝著周貞月砸去。
司命冷笑著回應(yīng)道:“你從未接觸過真正的天道,卻對其癡心不已,何其愚蠢,你是人間人,不是天上狗!”
周貞月眉目冷峻,她咬破手指,點入自己眉心,精血釀成,萬千大劍凝為了‘一’。
“我看你才是被打斷了脊梁的狗!”柳珺卓冷漠發(fā)話,一劍封鎖了天上的月光,她配合著師姐,想要將其鎖住,讓師姐一劍直接將其重創(chuàng)。
司命轉(zhuǎn)過頭,殺意凜然地盯著柳珺卓。
“我與你師姐說話,什么時候輪得到你插嘴了?”司命冷叱一聲,振袍伸手,舉向天空。
柳珺卓一劍隔下的黑暗被她握于手中,向著柳珺卓摜去。
蒼天壓下,柳珺卓未能避開,被這一擊壓著,向著一片山峰倒去。
周貞月大如天舟的巨劍也橫空出世了。
司命看著這一劍,伸出了手指。
神袍之上,繁復(fù)的紋身再度映了出來,如黑漆瓷瓶上的銀紋。
“鎮(zhèn)!”司命的口中,命令式地喝出。
天地靜止,巨舟停在了面前。
但她的身后,柳珺卓很快斬開了壓去的黑暗,劈出了一道明亮劍光,反而向著司命的后背砍去。
司命并未阻擋。
一箭南來。
天笏山外,寧長久已乘舟而過,他在扁舟上,再度拉開了陽凰蒼羽弓。
全身心投入到這一戰(zhàn)的柳珺卓并未及時察覺到這一箭。
她封劍回擋。
劍斬開了箭。
仍有半截箭鋒貼刃而過,不偏不倚地刺入她的胸膛。
她再中一箭。
這本不該是什么重傷。
但她將后背留給了司命。
司命拼著一些劍氣反噬,放棄了抵擋大師姐的一劍,身形猛地下墜,力量凝于拳尖,一拳朝著柳珺卓的背心毫無花哨地砸去。
柳珺卓回身,勉強擋住了這一擊,但她身子卻被砸飛出去,徑直撞入了一座大峰中。
山峰粉碎。
與此同時,周貞月的劍也撞上了司命的后背。
司命低估了這一劍的威力,她的神袍雖卸去了巨劍大半的力量,身軀依舊受到了沉沉的一擊,氣血翻涌,靈力稍滯,若是此刻她爆發(fā)出一番不要命的窮追猛打,自己恐怕真的會無力招架。
但幸好,又有一支金箭飛來。
金箭擦身而過,似吻過她的肌膚。
本想乘勝追擊的周貞月,眉眼再被箭光照亮。
轟然一聲巨響里,周貞月以劍意強行震碎了此箭,身影卻也被轟得倒退。
另一邊的山體里,柳珺卓踏著落下的巨石,如踩登云梯,沾染泥塵的身軀拔出了山峰。
她眉目咬著帶血的唇,怒火中燒,隨手一握間,巨石為劍,跟著她的身影一起,大刀闊斧地劈向了司命。
司命這次沒有正面應(yīng)戰(zhàn),她穿梭在時間里,靈巧地避過此劍,反而向著天笏山的南邊且戰(zhàn)且走。
周貞月與柳珺卓絕不可能放過她,她們聯(lián)袂追上,各展劍術(shù),籠罩司命,將整片夜空都照得雪亮。
亮光中,時而會有金色的箭飛來,以刁鉆怪異的角度襲擊。
射箭者顯然深諳捏軟柿子的道理,幾乎每一箭指向的目標,都是柳珺卓。
這些箭威力巨大,若處理不慎,很有可能危及性命。
柳珺卓無法全力出劍,身形被拖慢了許多,很快與司命拉開了距離。
追逐戰(zhàn)里,天笏山的山峰像是被引線串聯(lián)的鞭炮,一座接著一座地炸開,騰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周貞月與司命在長空中激戰(zhàn)著。
兩人的道法在空中對轟,聲勢驚天動地。
周貞月不愧為劍圣首徒,她撐過了司命一浪高過一浪的殺意之后,立刻轉(zhuǎn)守為攻,以畢身所學之劍招壓上,很快占據(jù)了上風。
也是此刻,天笏峰的盡頭,金光拔地。
這是寧長久的第八箭。
周貞月的攻勢再被壓斷。
“劍閣,恕不奉陪了?!彼久χ?,在周貞月掙開那一箭之前,她在身前畫了一個圓。
圓如日晷。
她的身影鉆入其中,穿透層層疊疊的虛幻,頃刻消失在了周貞月的面前。
“辛苦了?!?
寧長久看著憑空出現(xiàn)在側(cè)的女子,笑著說道。
圍殺他們的,是兩位五道巔峰的女子,寧長久初入五道,根基不穩(wěn),正面迎敵可能會有風險,反而拖累司命。
所以司命與他的計劃,便是由她來支開兩人,而他暗渡陳倉,一舉渡過天笏山。
她們已被甩在了身后。
天笏山后,更是一馬平川。
“小事一樁而已。”司命負手舟上,灑然道:“這兩個晚輩應(yīng)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境界雖高,劍意卻差百年火候,她們實力我已摸透,不過爾爾,只要劍圣不出手,返鄉(xiāng)之路,應(yīng)是無恙的?!?
“……”寧長久沉默片刻,嘆息道:“雪瓷姑娘啊,你還是少說點話吧,我聽著害怕?!?
司命微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如今是你的雪兒,可不是那隨法出的神官?!?
也是此時,尚有萬里之遙的孤云城大門洞開,劍圣負劍走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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