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寧小齡一驚。
寧長久問:“怎么了?”
寧小齡睜大了眼睛,問道:“師兄……我能跟你一起去么?我可以做一個移動的冥殿的。”
寧長久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天榜,坐鎮(zhèn)天榜只能一個人?!?
寧小齡心想師兄你在的時候我還有地方避難,你要是走兩個月,強(qiáng)盜姐姐還不把我和師父……
寧長久笑了笑,道:“放心,我臨走之前,會好好囑咐你恩人姐姐的,讓她少欺負(fù)欺負(fù)你。”
寧小齡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問道:“師兄,你……和恩人姐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呀?”
寧長久道:“能有什么關(guān)系?別胡思亂想?!?
寧小齡道:“我才不信呢!她都這樣作威作福了,師兄也不管管她,肯定是個關(guān)系戶!”
寧長久道:“我這不是更擔(dān)心小齡的安危么?”
寧小齡看著那一摞摞書卷,看著心疼,也不再說什么,只是默默躲在別自理,梳理著自己的九條尾巴,道:“師兄,恩人姐姐這般漂亮……你,真的不動心么?”
寧長久平靜問道:“在小齡心里,師兄難道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見色起意的人么?”
寧小齡默默地看著他。
她雖很不愿意承認(rèn),但襄兒姐姐,嫁嫁師父和……恩人姐姐,哪一個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師兄雖總是以正人君子自居,可這說法似乎也越來越?jīng)]有說服力了唉。
“當(dāng)然不是!”寧小齡斬釘截鐵道。
“那不就好了?!睂庨L久悠悠道:“有襄兒,嫁嫁和師妹,師兄就已經(jīng)知足了。司命姑娘再美又與我何干,我如今與她姑且算個萍水相逢的朋友罷了?!?
“真的假的……”寧小齡不太相信,畢竟她可是親耳聽師兄說過些什么‘不怕死的才會貪圖美色去娶趙襄兒’、‘陸嫁嫁一直是我所尊敬的師長’之類的話。
師兄出爾反爾也不是一兩天了。
只是若司命姐姐真成了師兄的三老婆……那以后遇到了襄兒姐姐了,怕是要日日夜夜雞犬不寧了。
寧長久看著小狐貍,道:“現(xiàn)在連師兄的話都不信了?”
“相信的!”寧小齡認(rèn)真道。
她默默地蜷在被子里,看著師兄認(rèn)真看書的模樣,不愿意出去了。
“還有幾天就是除夕夜了?!睂庨L久忽然說道。
“是啊。”寧小齡回憶道:“三年前的除夕夜,我們是在臨河城度過的,原本說好要去看燈節(jié)的……可惜發(fā)生了那樣的事。”
寧長久道:“今年沒人再打擾我們了?!?
“嗯!”寧小齡道:“我們可以一同去衣裳街玩,那里很繁華的,到時候小齡給師兄指路!”
……
是夜,司命以宗主的身份解開了籠罩古靈宗的陣法。
人間的雪花飄墜了進(jìn)來,落到了空寂的宗門里。
墨檐青瓦的建筑上,司命足尖輕點(diǎn)檐角,身影古靜,若凌波于夜,她看著雪天里依舊分明的月亮,陷入沉思。
陸嫁嫁挽著劍,注視著閣上望月的女子,腳步微停。
她原本想趁著司命不在,偷偷去尋寧長久的,不曾想司命竟無恥地堵在了必經(jīng)之路上。
司命從月亮上收回了目光。
她望向了雪花紛飛里,那襲比雪更冷冽,比梅更清幽的影,微笑道:“嫁嫁妹妹,這是要去哪里呀?”
今日陸嫁嫁算是被司命欺壓得服服帖帖了。
陸嫁嫁看著近在咫尺的九幽殿,抿著唇,片刻后無力地開口還是道:“我……是來尋姐姐的。”
“原來是這樣啊?!彼久⑿Φ?。
她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司命從檐角輕輕躍下,來到了陸嫁嫁面前。
“尋姐姐做什么?”司命問道。
陸嫁嫁低著頭,眉目溫順間咬牙切齒道:“白日里有些劍招未能明悟,故而向姐姐請教?!?
司命冰眸微瞇,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道:“好,今晚姐姐好好教你?!?
“有勞雪瓷姐姐了?!标懠藜扌辛艘欢Y。
她抬起頭,看著雪路盡頭的高樓,欲哭無淚。
正當(dāng)司命要領(lǐng)著她轉(zhuǎn)身離開之際,九幽殿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微光落到了夜色里。
淡而暖的燭光中,紛飛的雪更真切了些。
寧長久穿著寬松的白衣從中緩緩走出,道:“司命姑娘,你這是要領(lǐng)著嫁嫁去哪里?”
司命道:“教妹妹劍術(shù)啊,怎么了?你有意見?”
寧長久道:“我也有些事要尋嫁嫁。”
司命看向了陸嫁嫁,道:“你要隨誰走?”
陸嫁嫁佯作猶豫,給了些司命面子之后,立刻走向了九幽殿的方向。
司命看著陸嫁嫁的背影,有些生氣,自語道:“女大不中留?!?
寧長久看著司命,笑問道:“外面天寒,司命姑娘要不要一同來取暖?”
司命可不想被他們報復(fù)。
她幽幽道:“不必了,我還有要事?!?
說著,女子的身影在夜色中一晃,宛若也化作了一片輕飄飄的雪,隨風(fēng)散在了黑暗里。
陸嫁嫁回身看了一眼,然后走入了門內(nèi)。
……
微明的燈火里,陸嫁嫁解下了披在身上的紅絨大氅,抖去了氅上的雪,將它輕輕掛在衣架上。
陸嫁嫁心情輕松了許多,她看著寧長久因?yàn)槠>攵燥@清瘦的臉,微笑著施了一禮,道:“夫君晚了幾分才開門,是不是故意的?”
寧長久微怔,看著陸嫁嫁一改平日的清冷,可以想見自己開門是多令嫁嫁感動了,唉,這司命確實(shí)過分了些……看來是需教訓(xùn)教訓(xùn)了。
只是現(xiàn)在……
寧長久替她撣去了肩與發(fā)上的雪,委婉提醒道:“現(xiàn)在……不必喊我夫君的?!?
“嗯?”陸嫁嫁不解,心想在外人面前才以師徒相稱,私下里不喊夫君喊什么呢?難道說……
陸嫁嫁更羞了些。成功逃離司命的魔爪,她本就欣喜,此刻于溫暖燭火中看著寧長久的模樣,回憶著他入冥府的幾日里,自己的心焦與擔(dān)憂……她心中的那池春水不由地隨風(fēng)微動。
原來……你是想這樣啊……她自以為明白了。
陸嫁嫁微微一笑,她對著寧長久眨了眨眼,櫻唇輕啟,話語輕婉道:“嫁嫁……見過師父,不知師父半夜召見徒兒來此,是要……做什么呀?”
這妖精劍仙……寧長久看著陸嫁嫁難得露出這番情態(tài),同樣心緒難平。只是現(xiàn)在……
“沒……沒什么呀。”寧長久倒是有些局促,主動讓步了。
陸嫁嫁卻不肯依,她說道:“師父是覺得嫁嫁白日里學(xué)劍不利,想要訓(xùn)斥責(zé)罰?嫁嫁早便與師父說過了,嫁嫁犯錯之時,師父若要鍛劍……”
她輕咬櫻唇,低著頭,不再往下說,而是緩緩轉(zhuǎn)身走到了窗邊。
她的手扶在了窗下的木檐上,目光注視著窗外的雪夜,微微彎下了身子。
暖色的燭光里勾勒的身影,足以顛倒任何一幅塵世畫師勾勒的卷。
若是平日里,寧長久早難自持。
可今天……
“嫁嫁……”寧長久不知該如何開口。
“嗯?”陸嫁嫁挽著發(fā)絲,微微回首。
忽然間,她怔住了。
只見床榻的被子下,探出了一對毛絨絨的狐貍耳朵。
這一刻,整個屋子安靜得宛若冥殿。
見外面沒有動靜,躲在被子下的寧小齡立刻意識到是自己的狐貍耳朵漏出了來了,她一雙爪子抓著被子的邊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探出了腦袋,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立在窗邊的,師父的身影。
此刻的陸嫁嫁哪還有半點(diǎn)柔婉之氣。
窗外而來的寒風(fēng)不停吹來,雪花不停地撞著窗戶,咿呀作響,陸嫁嫁神色冰冷,絲發(fā)貼頰狂舞,飛揚(yáng)的衣袂間殺意蔓延,她玉身長立,娉婷身姿宛若古劍剎那出鞘,險些將屋內(nèi)的燭火都一氣斬滅。
“師……師父……小齡聾了瞎了,小齡什么也沒有看到??!”寧小齡用被子捂著自己,感受著師父的殺意,瑟瑟發(fā)抖。
“寧!長!久!”陸嫁嫁陡然回頭,望向了立在一旁,一臉無辜的少年。
“嫁嫁,你聽我解釋!小齡她只是……”
“唉,我剛剛想和你說的呀,誰知道嫁嫁你這么……”
“沒有沒有,都是我的錯。”
“嫁嫁冷靜,別動手……”
“嫁嫁別打了,饒命啊……”
“這些書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事關(guān)小齡安危,這個真碰不得?!?
“你要謀殺親夫啊!”
“你打我可以,別去欺負(fù)小齡,此事與小齡無關(guān)……??!”
寧小齡聽著師兄的慘叫,躲在被子里,弱弱道:“嗯!都怪師兄的,師父你去打師兄,不要打我?!?
“???”寧長久被陸嫁嫁滿屋子追殺著,聽著師妹的話,更悲從中來了。
九幽殿里,劍氣明滅,燭光閃爍,數(shù)樓高的大殿一夜雞犬不寧,從一樓到頂樓,又從頂樓到一樓,間或還有狐貍跳來跳去躲避的身影。
“司命……”
九幽殿中,寧長久的聲音忽然傳來:“神官大人你在哪里呀,快來管管你妹妹啊?!?
司命坐在殿外,隔著漫天大雪,聽著殿中隱約傳來的慘叫,嘴角忍不住勾起。
她解下了腰間嶄新的酒壺,抵在唇邊,輕輕飲了一口。
過往她是很少飲酒的。
她是神明,酒的烈性對于她而無異于水。
但今夜,她心血來潮小酌一口,看著九幽殿中溫暖的燭光,卻有些微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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