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你可千萬別相信這女人的鬼話,其他人騙人都是十句里七句真三句假然后以假亂真,這女人十句話就每一句真的,全靠自己一張漂亮臉蛋硬騙人!你這要是都給她騙了,那以后我奪舍你的時候,也沒什么成就感了!”
劍經(jīng)之靈在體內(nèi)憤憤不平地提醒道。
峽谷中風雪愈烈,司命的那一縷影也便愈顯得靜。
她纖纖的手指陷入裙帶與腰肢之間,飛舞的黑裙好似也慢了下來。
她手指輕勾緩抬,那緊致的裙帶便真的松了下來,搭在她的指上,若有若無地環(huán)著腰肢,而她的黑裙沒有了腰帶的束縛之后,也像是隨時會散落下去。
清冷與嫵媚在她身上矛盾地展現(xiàn)著,她赤著腳踩過雪地,玉足與冰雪同色,而隨著她的腳步和無限掠過峽谷的大風,她松散的裙擺似也要隨時被吹散。
寧長久知道自己不該看她,但對方以指挑裙帶的那刻,圣潔中綻放的清媚似誘人的黑色罌粟,依舊短暫地抓住了他的視線。
然后他的視線便像是咬上了鉤子的魚,目光也隨著對方的動作起與落,黏附其上,掙脫不掉。
不經(jīng)意之間,他們的戰(zhàn)斗已然開始。
寧長久神思被懾,連閉眼都無法做到,司命的裙裾如視線中起伏的浪,那個浪頭自遠處一點點攀高,向著自己壓了過來。
“嘎——”
關(guān)鍵時刻,天空中一記鳥鳴聲猝然響起。
這聲鳥鳴如割過天空的刀刃,司命行云流水的攝魂動作出現(xiàn)了片刻的斷層。
這一抹斷層被寧長久抓住,他立刻抽出了視線,在那“浪頭”打來之際,寧長久已然撤步抽劍,劍光灼于鋒上,迎著司命壓來的魅影刺去。
司命看了一眼天空。
血羽君正趴在巖壁上,方才那一聲鳴叫便是它發(fā)出的。
“找死。”司命冷冷發(fā)話,五指一展,針芒而發(fā)的靈力刺向了血羽君,叮叮叮的幾聲里,石壁沙屑橫飛,血羽君怪叫著閃躲,依舊被一針扎入了翅膀,釘在了墻壁上,與此同時,寧長久的劍也已至身前。
寧長久身子前傾,一腳弓于前,一腳伸于后,手腕擰轉(zhuǎn)間遞劍刺去,劍光吞吐數(shù)丈。
司命已然收手,纖瘦的十指已如花盛放,她伸向了寧長久的劍。奇怪的一幕發(fā)生了,寧長久的劍似被她的手指所操控,竟開始不停倒退。
“這是宙的法則!”劍經(jīng)驚呼道。
他并非是收劍倒退,而是隨著倒流的時間回到了兩息之前。
但他倒流的只是動作,而非記憶。
身后邵小黎卻似一點沒有察覺到此處的變化。
隨著寧長久劍的后退,他的劍意也隨之消弭,回到最初,此消彼長,司命逼仄而來的一掌殺意卻愈發(fā)鼎盛,一聲撞響里,寧長久的身子直接被打得飛了出去。
直到此刻,邵小黎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在她的視角里,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只是老大沖了過去,還未拔劍,便被對方極快的一掌打飛。
旁觀者的時間也被倒流了,隨之消失的,還有被倒流的記憶。
他們的對戰(zhàn)中,唯有對弈的雙方可以保持清醒。
“老大!”邵小黎驚呼了一聲,連忙抽劍,揉身而上,左手托住寧長久倒退的身影,持劍的右手從他身側(cè)探出,劍尖直指司命。
司命看著這個小姑娘,微笑道:“此刻放下劍,跪我為師,可饒你一命。”
邵小黎哪里信她的話,在寧長久耳畔低聲道:“老大,先走?!?
寧長久并未受多大的傷,只是對方那神乎其神的權(quán)柄能力,讓他心有余悸。
司命凝立著,裙擺依舊將落未落,貼著緊致的大腿飛舞著,仿佛隨時要被峽谷中的大風扯去。
她的臉上勾勒著淺笑,對著虛空點出一指。
“小心!”寧長久低喝了一聲,推開了邵小黎。
嗡!
兩人之間的空氣像是被剎那擊穿,空間開裂隨后合攏,一道白色的虛劍像是突破了空間的隔閡,瞬間逼至眼前。
寧長久并指一抹,同樣祭出一道虛劍。
雪崖上,簌簌抖落的雪花在虛劍相交的那刻灰飛煙滅。
寧長久再次后退了半步,他捂著胸口,似有所傷。
司命盈盈走來,步態(tài)裊裊。
“你看,我要在他的家門口殺你了,可那縮頭烏龜呢?至今都不敢出來,你如果見過他,應(yīng)該也見過那臺破機器吧?說來可笑,那臺他耗時百年打造的精巧無比的東西,卻從來沒有給自己用過?!彼久I誚笑道:“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不敢算的懦夫,如何能夠掌控得了命運?”
話語間,炸開的風雪凝在了她的掌心,化作了一柄新劍。
雪劍遞出,如一葉怒浪之舟,向著寧長久所在的方向砸去。
那大舟幾乎填滿了峽谷的縫隙。
寧長久的斷劍同樣以靈力重新凝就,他身子一躍,側(cè)踩上了峽壁,幾個蹬躍之間,便已來到了峽谷上方,那大劍依舊直行,撞上了邵小黎。
邵小黎大驚,那一刻,她腦海中所有的劍術(shù)都忘得一干二凈,但她卻憑借著三個月以來的肌肉記憶斬出了一劍。
這是她練得最多的一劍。
峽中生出白虹,撞上了那劍舟,白虹被劍舟碾碎,劍舟同樣慢了下來,邵小黎借著這短暫的空隙,立刻趴倒在地,大劍貼著她的身影自上方掠過,劍氣刺得人后背生疼,狂暴的風像是要把紅裙炸開、掀散。
而此刻寧長久已高高躍起,一劍劈向了司命。
司命動作輕柔,口中念了一句真訣。
她的聲音依舊那么動人好聽,只是其中蘊藏的威壓如爆炸掀起的氣浪,寧長久的長發(fā)猛然向后吹動,一身白衣同樣嘩然作響。
“還想殺我?這位公子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些。”司命微笑著,她的身子一動不動,好似引頸待戮,但在寧長久逼近之后,他們的身影卻猛然錯開。
寧長久從未見過這么快的身法,仿佛是某一段時間被抽走了,司命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司命伸出了手,如抓貓般抓向了他的后頸。
呲!
身后又有一劍刺破夜色而來。
司命微微挑眉,似沒想到這個三個月前還慫得可憐的小姑娘,如今竟敢對自己接連出劍了。
而且她的劍還不弱。
只是她的境界配不上她的劍法。
邵小黎的劍刺上了司命的背心,卻未能扎破黑袍,捅入她的后背。
邵小黎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她所刺中的,是一塊結(jié)結(jié)實實的巖石。
司命的黑裳激蕩,一道道銀色的線震起,將寧長久與邵小黎向著兩邊震去。
“你該不會喜歡這個丫頭吧?”司命微笑著說著,回過頭,望向了邵小黎,道:“竟敢與我搶人?”
司命握虛劍刺去。
這一劍極快,哪怕邵小黎來得及格劍擋住,怕是也要身受重傷。
寧長久來不及阻止,于是他直接向著雪峽的另一頭飛掠而去,前往山谷。
這一圍魏救趙的舉動倒是逼得司命撤劍,去追擊寧長久。
若是真讓他過了雪峽,那倒是真有些麻煩了。
狹窄的雪峽里,兩人的身影倏然逼近又分開,如羚羊與雪豹,身法靈巧,各自展露著獨到的手段。
接著,寧長久的身子再次不受控制地倒退。
時間再次倒流。
司命卻不受影響,繼續(xù)逼近,一退一進間,寧長久好不容易拉開的身位再次被逼近。
哪怕這時間倒流不過兩息,但帶來的結(jié)果往往是致命的。
司命抽出了自己的裙帶,纏于掌間,如鞭子般向著寧長久的脖子甩去,寧長久身形回到兩息之前,他與司命貼的很近,那一刻他毫不猶豫,悄然回身,向著司命所在之處彈指一劍,那一劍蘊含著雷電之氣,游走過石壁,于半空錯開,照亮了司命的眼睛,與此同時,他斷劍也回身一刺,神識如月食降臨,一片黑暗,只留下一個小得可憐的光點。
那是司命的光點。
這一劍刺去之時,哪怕是司命都生出了一種死亡的危險預(yù)兆,她看不懂這一劍,因為它沒有任何殺意,風輕云淡如這少年的白衣。
但她的直覺卻讓她抽身后退。
劍與人一道穿行著,兩側(cè)的黑崖不停后退,劍與人之間的距離卻始終不變,保持著巧妙的平衡。
司命的身后,摔到地上的邵小黎抹了抹唇角,將血擦在劍鋒之上,再次拖劍砍來。
轉(zhuǎn)眼之間戰(zhàn)局倒轉(zhuǎn),司命反而落了下風。
她沒有在意身后的劍。
她目光死死地盯著寧長久的劍,那一截劍逼近之際,她伸出了手,快如閃電,精準地捏住了靈氣凝成的劍尖。
原本于劍尖凝為極細一點的殺意在觸碰到了司命的手指之后轟然炸開,縷縷殺意如黑氣的螺旋,攪得兩人之間的空氣震蕩不安。
司命如玉的手指終于被割破,掌心有血痕劃開,滿是鮮血。
但這一劍
的勢頭終于盡了。
與此同時,身后邵小黎的一劍也刺上了背心,司命的衣裳被刺破了稍許,一縷縷柔韌的布料被劍挑開,滲出了一絲血。
司命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流過血了。
她捏著寧長久的劍尖,手臂一甩,將他連人帶劍震出了數(shù)丈。
寧長久必殺之劍未果,同樣受到了很大的反噬,身子踉蹌后退,而他體內(nèi)的劍經(jīng)怒罵道:“你個廢物,這一劍若是讓我來刺,這娘們已經(jīng)死了!”
司命在震開了寧長久之后淡然回身,她看了邵小黎一眼。
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上了邵小黎的胸口,她的身子被颶風一推,紅裙飛舞,倒卷而退。
司命甩了甩自己的手,時間倒流,她手上的傷已經(jīng)完好如初,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她看著自己的掌心,似是許多年沒有嘗到疼痛的滋味,她竟流露出了一絲緬懷的神色,將手掌湊到唇邊,小舌微伸,落在食指的關(guān)節(jié),然后輕輕向上掠過,擦過指背,舌尖于指尖處停頓,在晶瑩剔透的指甲上打了旋兒,眸光卻是清美。
寧長久捂著自己的胸口,心無旁騖地盯著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你確實很不錯,若是換做城中的其他年輕人,早就夠他們死千百回了。”司命微笑著贊許道:“所以你我何必刀劍相向呢?你隨我回城,我們一起補全日晷,到時候我會帶你離開斷界城,前往嶄新的,超出你想象的世界?!?
寧長久冷冷開口:“別拿這些拙劣的話語來騙我了?!?
司命微笑道:“你莫非真有妻室,遇到漂亮女人都不敢正眼去看?”
寧長久握著劍的手被寒氣侵蝕,有些僵硬。
司命緩緩向他走去,道:“此處惡水窮山,天寒地凍,我們何必在這里打架?王宮之中自有玉榻錦衾無數(shù),不若我們?nèi)ツ抢?,來一場享盡人間極樂的神仙打架?”
她話語綿柔,澹淡清冷,其中更藏著無數(shù)畫面,才一入耳中,寧長久的腦海里,便不由泛起了自己與眼前女子翻云覆雨的場景,她的身段實在太過出挑誘人,黑裙之中翹處如暖月,挺處如玉峰,巍巍顫顫,哪怕一眼便令人目眩神迷,短暫失神。
“十息,是十息!她的時光流轉(zhuǎn)之術(shù),每次必須相隔十息才能施展!”劍經(jīng)之靈的話語掐斷了他腦海中的畫面。
寧長久輕輕點頭,摒開了那些艷麗的畫面。
而司命已在不知不覺間浮于身前。
寧長久微微撤身,短暫地御劍而起之后,踏上墻壁,小腿發(fā)力間來回橫跳,避開了他背后刺來的三柄風雪凝成的長劍。
司命眼睛微瞇,向上望去。
此刻血羽君也掙脫了束縛,在寧長久身形向上之際,血羽君很講義氣地收翅俯沖,如箭一般撞向了司命。
而同樣受傷不輕的邵小黎也再次使出了那白虹貫日之式。
司命微微嘆息,若是此處為星靈殿,這三人哪有半點還手之力?只可惜自己在星靈殿時覺得萬事在握,不似殿外時那般謹小慎微,竟被寧長久那等拙劣把戲騙了。
她如今雖然被天地法則壓制,無法邁入紫庭,但畢竟曾是司掌日晷的神官,也曾作為神國使者,出神國誅殺過一些極強的大妖,將其打碎肉身,鎮(zhèn)于人間王朝,此刻她哪怕境界摔落,但權(quán)柄尚且殘存,又有何懼?
司命的裙裳忽然劇烈飛舞。
血羽君俯沖而下之時,時間陡然凝滯。
司命的權(quán)柄再次生效。
血羽君像是乘風破浪的船,忽然穿上了巨大的冰山。
司命一把掐住了它的脖頸,將其狠狠掄往身后,持劍撲來的邵小黎撞上了被甩飛的血羽君,她被迫收劍,然后被血羽君砸停了身形,身子不穩(wěn)后仰,一起跌到了雪地里。
而她的時間流轉(zhuǎn)之力也再次陷入了空白期。
寧長久抓住了空檔,自雪峽上空猛然躍下。
白虹貫日,大河入瀆,墨雨翻盆三式接連遞出,劍意時而似怒龍騰出,時而如山洪傾瀉,時而又如箭雨喧囂。
司命面色平靜,她仰起頭,看著寧長久氣勢洶洶的劍,如見困獸臨死之斗。
很快,她眉頭又微微蹙起。
“劍鎖?”司命低下頭,發(fā)現(xiàn)光著的玉足之側(cè),雪如彈珠滾地而走,相連成鎖,在不經(jīng)意間直接如腳鏈般扣住了她的雙足。
司命黑裙晃動,身形閃了好幾次,卻無法立刻掙脫。
漫天劍氣已劈面而來。
司命凝立于地,手臂上舉,五指張開,如神女單臂擎天,掌心之中靈力宛若逆空之雪,撞向了裹挾滿天劍意落下的寧長久。
一縷縷空間震蕩瞬間貫穿整個峽谷。
峽谷上空的積雪和冰雹不停地砸落下來。
邵小黎與血羽君皆被這狂暴亂流掀起起,直接被卷著飛向了雪峽之外。
邵小黎重重砸在地上,她的紅裙里灌滿了冰冷的雪,而她的手臂和大腿皆被劍氣劃破,血順著衣袖和大腿流了下來,撕裂的疼痛感里,她的裙裳皆被黏稠腥氣的血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