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寧長久也看到幾個修行者在捕殺這些火蛇,裝入儲物袋中。
邵小黎有些怕蛇,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邊。
越過了黑崖,又是一條線。
這條線比先前的要長許多,其中的色澤也更暗一些,望上去與周圍的環(huán)境相融,倒是看不出太大是區(qū)別。
兩人越過這條線,繼續(xù)向著更遠處行進。
期間他們曾經(jīng)去過一個石堡,取過了一些水和食物,比他們更早到的幾個修道者對于邵小黎很是好奇,也有人明知故問著邵小黎的青銅小劍現(xiàn)在什么成色了。
邵小黎聞之后捂了捂自己腰間嶄新般的小劍,一不發(fā)。
這柄青銅小劍可以感知到每個修道者的精神波動。
斷界城的人與生俱來便有超乎常人的精神力量,而殺人之時,精神波動也會存在于一個特殊的頻率,每當青銅小劍對此有所感知,就會吸取死在這精神力下的怪物的血,使得其顏色加深。
來到此處的行淵成員,腰間的小劍都呈現(xiàn)著一種偏近于黑的青色了。
邵小黎也委屈,心想老大太厲害了,根本不給自己出手的機會,我也沒辦法啊……
她撇了撇嘴,道:“要你們管?”
其余人心中也有數(shù),王族之中偷偷喜歡邵小黎的人也不少,或許是他們一路上庇護,小姑娘才可以安然到此的。
有人譏誚道:“小黎啊,不如讓我娶回家做媳婦吧,我和你說,那隗元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今日最先踏足冰原的,定是我,到時候你可別后悔啊。”
邵小黎理也不理他,看上去像是個冰山小美人,冷傲極了。
她喝過了水,簡單地吃了些東西。
她偷偷看了一眼寧長久,寧長久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需飲食。
出了石堡,邵小黎與寧長久來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山谷之中,邵小黎忽然從袖中偷偷取出了一些糧食,然后連帶著腰間的水壺一起遞給了寧長久。
寧長久確實不太需要飲食,但他也沒有辜負邵小黎的好意,吃過了干糧后
接過水壺,手不經(jīng)意間將水壺轉(zhuǎn)了個圈,然后小飲了一口。
邵小黎看著他的小動作,不滿地鼓了鼓腮。
“如果這里是一片地心世界,那么這么廣闊的領(lǐng)域,到底是花費了多少時間才鑄造而成的呢……”休息之余,劍經(jīng)之靈也不由感慨道。
血羽君今日吞噬了許多魂魄,精神十足,嘲笑道:“你這本破書平日里還給自己標榜博學,難道你不明白須彌納于芥子的道理?若此處是一方神國,那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
劍經(jīng)之靈冷笑道:“神國需要神柱才能支撐,神柱何在?更何況神國皆超然于世外,哪有這般殘破的道理?”
血羽君道:“說明那國主死了唄。”
劍經(jīng)之靈反駁道:“若是國主身死,那神國的底部便會崩壞,只留下上層的頂尖力量維系,這同樣不對?!?
血羽君對于這些知之甚少,也不知如何回答。
寧長久突發(fā)奇想,問道:“這里會不會是十二個主神神國之一?”
“絕無可能!”兩人異口同聲道。
主神何其強大,它們的神國斷然不會如此殘破,而至高無上的神國之主,更沒有被殺死的可能。
寧長久也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們繼續(xù)前行,沒過多久,那些大片大片的懸崖消失,地面變得黏稠,像是一片緊致的沼澤地,那沼澤地上的林木皆呈現(xiàn)一種死灰色,它們極高地生長著,樹冠遮天,與當日皇城外的不死林很是相近。
正當邵小黎躊躇滿志,打算一鼓作氣前往冰原之時,異變再生。
他們的身后,忽然有濃煙滾滾冒起。
兩人回頭望去。
那些沖天的濃煙像是巨蛇噴射出的毒物,在群山之中顯得極為醒目。
“烽火臺點燃了!”邵小黎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王城出事了!”
而正在邵小黎驚詫于烽火臺忽然燃起之時,她的耳畔,驟然響起的劍鳴聲震得她渾身劇顫。
一旁,寧長久已拔劍出鞘,劍與人幾乎同時遞出,刺向了身后一個陡然出現(xiàn)的黑影。
劍在出鞘之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所有的聲音都被詭異地吞沒,死灰色的林野里,一黑一白的兩個影子在相撞之后分開,寧長久的身影一晃,回到了原地。
邵小黎吃驚地看著灰林之中倏然出現(xiàn)的黑影。
那個黑影的腹部有一個被劍刺出的新傷,這個傷口洞穿了它的身體,但轉(zhuǎn)眼之間,仿佛時間倒流般,那個傷口恢復(fù)如初,看不到一點疤痕。
寧長久皺起了眉頭,手悄無聲息地按上了腰間被取名為“北冥”的樹枝上。
但是對方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那個黑影的身后,收束著一雙黑鷹般的翅膀,而整個黑影也被一襲黑色的衣袍罩著,只露出了黑袍間的一點朱紅色瞳孔,那黑袍之中,不像是藏著真實的血肉,更像是填充著黑氣。
黑影不會說話,它發(fā)出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那個聲音不具有殺意,更像是一種邀請。
寧長久盯著它,他在腦海的書庫里搜尋著與之有關(guān)的記載,卻無法尋到。
邵小黎更是嚇得后退了兩步,躲到了他的身后。
短暫的平靜之后,那只黑色的怪鳥忽然沉下了身子,它匍匐在了地上,收在背后的黑色羽翼轟然一下展開,就像是兩片彈出的刀刃。
“它……是在讓我們上去?”邵小黎問道。
寧長久倒是不懼,因為他的體內(nèi),金烏已經(jīng)欲欲躍試。
寧長久早已發(fā)現(xiàn),除了九羽之外,金烏對于其他所有的妖鳥和邪穢之物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強烈壓制。
“過去看看吧?!睂庨L久走上前去,騎到了這只黑鷹的背上。
邵小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了過來,也坐到了它的背上,然后立刻抓住了寧長久后背的衣服。
黑鷹自裹緊的大袍之中探出一雙利爪,猛地蹬地借力之后悍然升空,翅膀卷起的風將周圍的林木大片摧毀。
先前高不可攀的峽谷在視線中飛速地拉近著。
寧長久坐在黑鷹的背上,手持長劍,巋然不動,邵小黎雙雙扶著他的腰,向下看了一眼,然后立刻縮回了視線。
黑鷹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所有的遮蔽物盡數(shù)消失,視線一下子開闊明朗。
寧長久睜開劍目,極目遠眺,甚至可以極遠處那片茫茫無際的雪白冰原。
巨大無比的峽谷在視線中變成了一個起伏不定的平面,他們也看到了峽谷之外的世界,不過并沒有什么驚喜,大山之外依舊是山,它們刺天蔽目,相連而成,如一塊釘滿了釘子的鐵板。
黑鷹盤旋而落,自高處向下俯沖滑翔。
群山在視野中后退。
忽然間,久違的風雪撲面而來。
兩處的崖壁上,白雪如苔,厚重堆積,黑鷹旋如山谷。呼嘯而至的狂風夾雜著大團大團的雪,卻沒有一團可以砸到他們的身上。
黑鷹破雪而去,所過之處,翅膀掀起一長條狂暴的風雪帶。
寧長久瞇起了眼睛。
他遠遠地可以一面挑著的旗幡,那面旗幡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張牙舞爪的惡龍。
旗幡一側(cè),立著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那位男子眼眸中神輝流轉(zhuǎn),似是已等候多時。
“夜除。”寧長久走下了雪鷹,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位豐神俊朗,宛若神子的人淡然地笑著,他道:“歡迎兩位客人?!?
寧長久道:“你過往都是這么接客的?”
夜除搖頭笑道:“我一向很閑,所以過去我都會設(shè)置一些巧妙的機關(guān),將我選中的客人不知不覺地引過來,只是現(xiàn)在那邊點煙了,我只好派它來找你。手段直接了些,莫要見笑?!?
寧長久繼續(xù)道:“你找我做什么?”
夜除微笑道:“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客人里面,時間最值錢的人,我想與你談下買賣?!?
寧長久面不改色,問道:“值錢?多值錢?”
夜除掛著那似是一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道:“未仔細看過,尚不能定論。”
寧長久的手按在劍上,道:“那先生先好好看看?!?
夜除淡然笑著,也不客氣,很快睜開了眼,他的左瞳里,神輝如月華瀉地,其中的文字斗轉(zhuǎn)不停。
片刻后,夜除眼中神輝寂滅,他萬古不變的微笑也驟然斂去,神色中帶著難的驚愕,他一字一頓地驚詫發(fā)問:“怎么可能?為什么你的陽壽只剩不到十二年?!”
獵獵飛舞的旗幡炸得風雪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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