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嫁嫁清澈的靈眸一下子亮起了光,如雪的光占據(jù)了她的瞳孔,她手中劍直接甩出。
如回旋的飛刀一樣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斬下無數(shù)頭顱,而她并未站在原地等那飛刀歸來,而是身形一傾一閃,化作一柄真實的劍沖了過去,如白色的海鷗穿行于紅海之間,浪頭一個個打來,卻無法將鮮艷的色彩染上它羽毛半點。
其余的幾位長老則四散開來,去封鎖那些可能逃往的位置。
陸嫁嫁身影如電,在幾個騰躍之間,又將劍送進了一頭境界不俗的大魔身體,她身影化作白光,飛速繞了那大魔一周,劍光亮如銀環(huán),將它如鋼鐵似的身軀豆腐般地切成兩半。
仙劍明瀾在隱峰之內(nèi)繞了數(shù)圈之后回到陸嫁嫁的手中,連斬數(shù)頭邪魔之后,她猶有余力,過去七天的煉體之后,這是她第一次酣暢淋漓的戰(zhàn)斗,她無論是肉身的強度還是劍氣的精純,都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雪山,融化的雪化作飛流不止的瀑布,源源不斷地沖刷著一切。
“陸嫁嫁?!?
混亂的環(huán)境里,有人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將手中的劍送入了眼前一頭干瘦小鬼的身體里,冷冷地望向了那聲音的來源處。
那是一個身材瘦長的灰衣人,灰衣人手中沒有劍,卻習(xí)慣性地做著握劍的動作,他的臉色青白,藏在亂如雜草的頭發(fā)里,盯著陸嫁嫁,喉結(jié)聳動,喊出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沒有認出他。
灰衣人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過一丁點大,沒想到現(xiàn)在出落成這樣了啊?!?
陸嫁嫁想起來了,在她剛?cè)胱陂T之時,曾經(jīng)有個蒙學(xué)老師,后來那位先生盜取宗門劍仙未遂,被押入了寒牢之中。
若平日遇到,相隔十幾年,陸嫁嫁應(yīng)是會念舊情,但如今她并不會在意這些恩情。
灰衣人很快死了。
但不是陸嫁嫁動的手。
殺死他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那老人手中握著一柄破劍,一下子削去了那人的頭顱,接著他將那破劍扔回了地上,對著陸嫁嫁行了一禮,道:“在下洪山,峰主戴罪之人,拜見峰主大人?!?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也并未多做寒暄,轉(zhuǎn)身走回了寒牢里。
這個小插曲是短暫的,很快,劍上又噴吐起了血,陸嫁嫁白衣的身影像是進出不斷的魔神,她殺得心緒麻木,殺得尸體成山,殺得隱峰中滿是血腥味。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嫁嫁,也不知道她為何變得如此強大。
莫非在無人知曉的時刻里,她已經(jīng)偷偷臻至紫庭境中?
他們越想越心驚,更為自己最初立場的選擇感到慶幸。
腥臭的氣味傳遍了隱峰。
那些邪魔終于被殺破了膽,越來越多地退回了寒牢之中,重新陷入了不見天日的黑暗里。
而隱峰的中央,那纏龍柱旁的懸崖邊,南承也已醒來,他看著在旁邊打坐調(diào)息的寧長久,脫口而出道:“前輩?你還活著……”
寧長久的臉上恢復(fù)了些許氣血,他對著南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似是想讓他保守什么秘密。
而這一聲前輩還是被雅竹聽到了,她驚訝無比地看著寧長久,想著他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這位年輕一代的首席弟子,居然喊寧長久為前輩?
但雅竹很快打破了自己固有的印象,她想起了先前寧長久殺人的那劍。
她從不曾見過那樣的劍,仿佛遞出去的已不是劍,而是死亡的宣判。
寧小齡也頗為奇怪,師兄什么時候和這個年輕弟子認識的,對方怎么還一臉仰慕的樣子……嗯,師兄是不是又騙人了?
他們靜靜地打坐著,等待著寒牢那邊廝殺的結(jié)果。
廝殺聲遠遠地傳來,由熱鬧一點點歸于死寂。
雅竹聽著那里的動靜,漸漸地松懈了心神,而就在她松懈之際,蓄謀已久的危險再次突發(fā)而生了。
地上的尸體忽然有一具動了。
先前他沒有展露出任何的氣息,他胸口上的傷痕也是那樣的真實,但他卻沒有死亡,類似于隱息術(shù)的手段將他藏得極好,直到這一刻才顯露,手中寒芒刺出,直指雅竹的咽喉。
雅竹雖握著劍,但這般迅速的來襲里,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yīng)。
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那潛伏之人忍耐了太久,他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路線,雅竹死后,他甚至不會浪費時間去與其他幾個弟子糾纏,而是直接從一條早已準備好的秘道中逃出。
寒芒閃爍。
但那是另一道寒芒。
一截劍尖刺穿了他的喉嚨,而他手中的劍永遠僵硬在了雅竹后背的一寸處。
他瞪大眼睛,目光順著劍紋向前,看到了白衣少年握劍的手。
那只手很美,指節(jié)修長分明得猶若少女。
但握劍的手卻是那樣的堅定。
直到此刻,寧小齡和南承才反應(yīng)過來了這場刺殺。
那名殺手無法理解這一劍的速度,他盯著寧長久,明明喉嚨已碎,卻依舊用神魂嘶吼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的境界明明這么弱,為什么?為什么你的劍這么快?!”
寧長久甚至沒有睜開眼,但他卻不吝在殺手臨死前給予了答案:“境界是用來衡量普通修行者強弱的說法,而不是約束我的理由?!?
殺手還未來得及理解這句話,便死在了這片滿地尸體的崖邊。
……
“他也是紫天道門的人?!毖胖袼洪_了那尸體的衣衫,刻在背上的符箓,蓋棺定論道。
南承好奇道:“紫天道門與我們到底有何恩怨,這么多年依舊喋喋不休?”
雅竹想起七意死前說的圣器,她從未聽說過天窟峰藏匿著什么圣器,她只是下意識地盯著那片黑霧,隱隱不安。
天窟峰是四峰中最弱的一峰,今日的暴亂之后,想必更要雪上加霜了。
幸好如今陸嫁嫁的境界今非昔比,若能捱過這段磨難,想必可以成為一個真正足夠強大的峰主。
寧長久卻開口了:“峰下沒有圣器?!?
雅竹心中困惑:“你怎么知道?難道先前你真的……”
寧長久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想起他曾經(jīng)親眼見過滿地的器物,那些器物都蓋著一層落滿灰塵的布,而深淵之中,亡靈彌漫,若真有似七意所說的圣器,那么那片滿是邪靈的空間里,應(yīng)該會形成一個風(fēng)暴狀的眼,當(dāng)時的他不曾見到那樣的場景。
這是他無法判斷,自己這段記憶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他總覺得,自己所有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夢境……那個魔誘也不知是誰種下的。
寧長久抿著嘴唇,神色微微痛苦,他張開了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那道自己用指甲掐出的疤痕,沉思著什么。
寧小齡也注意到了手心的疤,她湊了過來,認真地揉了揉寧長久的手,道:“師兄沒事吧?”
寧長久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的?!?
寧小齡撇了撇嘴,憐惜道:“五指連心啊,師兄都傷成這樣了,哪會沒事。”
寧長久淡淡地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凝……五指連心?連心……連心!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曾經(jīng)傳達出去過一些什么。
“小齡……”寧長久忽然喊她名字。
“嗯?”寧小齡有些奇怪。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你的是我的小存錢袋子?”寧長久忽然問了這般奇怪的問題。
“當(dāng)然記得啊?!睂幮↓g有些小聲,畢竟她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聽寧長久說出這樣的話,她總覺得有些異樣,也忍不住害羞了起來。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小錢袋子,最近有新的銅幣嗎?”
寧小齡感受到了師兄的心緒,神色也隨之認真了起來,她隱約能明白師兄說的外之意,她不由地想起了一些畫面,有些頭疼,捂著自己的臉頰,皺著小臉陷入了沉思。
寧長久知道事情并不會簡單,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沒關(guān)系,師兄只是隨口問問,不用放在心上。”
而隱峰之中,所有的聲音終于徹底沉靜了下去,滿地的殘肢與血沖刷過地面,將一切都染成了紅黑色。
視線里,一襲輕妙白裳由遠及近,由模糊至清晰,青絲如云,陸嫁嫁絕美的容顏在滿地尸體中顯得清圣,那一塵不染的素凈劍裳上,縈繞著淡淡的、不散血氣,卻沒有沾染上任何一滴鮮血。
“師姐。”雅竹終于松了一口氣。
三名弟子也明顯地輕松了下來,他們望著陸嫁嫁的身影,露出笑容。
“師父?!比苏Z氣各自不同。
陸嫁嫁看著他們,臉上的冰霜一點點瓦解,她想起了自己初學(xué)劍時立下的誓,當(dāng)時師父告訴她,所有劍法的斬滅都是為了守護。
她想著這些,鮮血卻從她的身體里滲出,慢慢染紅了她無瑕的衣裳。
原來她也受傷了。
雅竹大驚失色,立刻迎了上去:“師姐怎么了?”
陸嫁嫁輕輕搖頭,表示自己傷得不重,她抬起頭望向了那三名弟子,目光卻沒有具體落到誰的身上。
“走吧?!彼f。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寧長久卻很自然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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