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形的空間巨大延展開,琉璃般透明的石壁后面,白色的光源不斷地涌入,照亮了這片巨大的領(lǐng)域。
一個個木柜書架同樣巨大,就像是峽谷中陡峭拔起的高崖,其上崖刻無數(shù)。
寧長久走入其中,一身白衣如珠玉入海,無比渺小。
雖說書山之路以勤為徑,但當這一座座大山橫亙面前,又如何能真正閱盡?
更何況,這也只是世間無數(shù)的大山的一角罷了。
寧長久知道,這世上真有以讀書證道的,學富三山四海,神游八極六仞,隨法出指點世間形色,妙筆生花落下便是千里山河。
那是極其玄妙而壯闊的境界,但并不適合他。
雖然他從小被迫讀過許多書,但他依然不愛讀書,因為學海須以勤苦為筏,他求的是縹緲大道,而不是書卷之間益與苦。
他走入其中,目光掠過書脊,時不時翻開兩本,看幾眼又送了回去。
時間如水,轉(zhuǎn)眼今日的修劍已然結(jié)束,樓梯上有許多弟子走了下來,前來觀書。
寧長久知道,小齡應該也回來了。
他不再看書,向著外面走去。
那些劍裳纖塵不染的內(nèi)門弟子,有好幾個注意到了他,因為此處是內(nèi)峰靜地,不可高聲交談,所以寧長久也只是見到他們對著自己指點了些什么。
他并不在意那些目光,徑直向前走去。
走過木階梯,逆著人流而上,寧長久回到房門時,神情微異,因為他見到寧小齡捧著一摞書坐在自己的桌邊,一臉興奮地望著自己。
“小齡你膽子可真大啊,明目張膽進來,就不怕被同門師兄姐高刁狀?”寧長久笑了笑,好奇問道。
寧小齡坦坦蕩蕩道:“當然不怕?!?
寧長久眉頭稍挑,問道:“誰借你的膽子?”
寧小齡指著那摞書,道:“這可是嫁嫁姐親自欽點的特權(quán),因為小齡不識字,所以師父讓我每天來與師兄學認字,最多可以待一個半時辰呢?!?
寧長久嘴角微揚,氣笑道:“不識字還這么開心?”
寧小齡嘿嘿一笑,道:“這不傻樂嘛?!?
寧長久忽然想起了昨日之事,原本也很輕松的心情一下被自己撫平了,讓寧小齡這小丫頭窺探到自己的喜怒悲歡,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而寧小齡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
寧長久便自我安慰著說,正好給自己一點壓力,再好好修修心,若能修得古波不驚,便也沒有什么好擔憂的了。
“好?!睂庨L久點頭道:“不過你要答應我,必須認真學習,絕不可故意拖延進度?!?
寧小齡嗯嗯了兩聲,然后擔憂道:“師兄,我這樣會不會耽誤你修行???”
寧長久答道:“師兄不修行?!?
寧小齡一驚,道:“平日里這內(nèi)峰之中寥寥無人,應該不會有人打攪呀,師兄你不要懈怠啊,你這樣三年后怎么打得過襄兒姐姐?!?
寧長久說道:“不是還有三年嗎?”
寧小齡扶額嘆息,道:“師兄,你不會是自暴自棄了吧?”
寧長久道:“不要多想,師兄只是在……磨刀?!?
寧小齡立刻想到了那句諺語,脫口而出道:“磨刀不誤砍柴工?!”
嗯……而這個柴,偏偏是自己本身。
寧長久笑了笑,開口道:“既然是師父有命,那我開始教你識字吧,別耽誤了時間。”
寧小齡哦了一聲,立刻坐端正了。
“那我先教你最基礎(chǔ)的筆畫吧,橫豎撇捺,折點彎鉤……等師兄潤筆,寫給你看?!?
“好。”
寧長久研磨蘸毫,攤開一張宣紙,以鎮(zhèn)紙壓住,毫筆侵墨其上,端端正正地暈出筆畫,在雪白的宣紙上襯出溫潤的美感。
“師兄的字可真好看?!睂幮↓g由衷感嘆。
寧長久無奈道:“你又不認識?!?
寧小齡認真道:“不需要認識啊,就像看一個陌生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好看不好看我還是可以分辨的?!?
寧長久手腕一頓,看了她一眼,笑道:“修行才修了一日,就變得這么伶牙俐齒了?”
寧小齡吐了吐舌頭,道:“我一直都可機靈了?!?
寧長久淡淡一笑,繼續(xù)落筆,給寧小齡一一介紹這些筆畫的名字和書寫順序。
半個時辰之后,寧長久大概講完了筆畫,問道:“都記住了?”
“記住了!”寧小齡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