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風(fēng)雨驟起,奪嫡迫在眉睫,多少大臣親自站隊,可只有蔣阮和蕭韶知道,那個人,皇帝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將江山交到宣離和宣沛手中,他想要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一直都是蕭韶。他暗中注意了蕭韶這么多年,保護(hù)了他這么多年,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本身這個江山就應(yīng)當(dāng)是洪熙太子的,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一直把蕭韶當(dāng)做是未來的儲君。
“我志不在此,”蕭韶抱了抱她,許是安慰的意思:“我不會如他所愿?!?
“我知道。”蔣阮趴在蕭韶的胸前,男子身上傳來好聞的青草般甘冽的氣息,還帶著些更深夜露的微微寒意,卻覺得無比安心。她道:“只是你要知道,皇上或許早已料到了今日,我想,他有意要你當(dāng)皇帝,一定會在某個地方做好準(zhǔn)備,讓你坐上這個位置,而最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依靠,就是圣旨。”
也許蕭韶并不了解皇帝,錦衣衛(wèi)遍布天下,有最高明的情報,可蕭韶是一個殺手,是錦衣衛(wèi)的首領(lǐng),卻不是一個善于揣測人心的人。對于皇帝,他也過分的疏遠(yuǎn),并未因為與自己骨血上的關(guān)系就刻意親近,哪里說得上是了解。
可蔣阮不同,前生蔣阮在宮中度過的那幾年,為了幫助宣離,她也曾利用各種各樣的法子去打聽皇帝這個人,在其中自然付出了許多代價,卻也讓她的了解更深刻?;实圻@個人,無論外人看著怎樣,處在這樣的位置,對于宮中的手段是極為清楚的。前生他也曾用過這樣的手段,便是在很早之前就寫下圣旨,正因為如此,改立太子的事情人心惶惶,而宣離果斷的在圣旨出了之前便出手,皇帝的那份最后的籌碼,在宣離鐵血的手段下,還沒有施展開來就完畢了。
如今事情再一次重演,皇帝要在之前就立下圣旨,蔣阮幾乎可以確定,宣離的人已經(jīng)得知了這個消息,并且知道圣旨上的人選并非自己,是以才會如此果斷出手,他們要將皇帝扼殺,然后順利成章的,用自己的方式登上那個位置。只是前生那時候沒有十三皇子,宣離面前沒有任何阻礙,而如今,宣沛卻是橫空殺了出來。
“他殺了李公公,或許是想要找個人代替李公公的位置,找出那份圣旨的秘密。”蔣阮輕聲道:“我想不僅是圣旨,以皇帝的心思,應(yīng)當(dāng)再暗中也囑咐了心腹大臣,必要的時候,站出來證實你的身份?!笔捝氐纳矸菀粫r間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否則便是讓蕭韶成了眾矢之的,皇帝逼迫蕭韶是一回事,卻還是要盡自己的努力保護(hù)他的性命。
“我會找出圣旨。”蕭韶輕聲道:“然后燒毀,不會有人知道?!?
他燒的并不只是一份圣旨,還是他未來的一種人生,他的帝王之路。蔣阮突然間有些心酸,本不該如此的,蕭韶是帝王之命,前生最后,明明是他坐擁了大錦朝的江山,可是今生她蠻橫的改了他的命運,他不再是一名帝王了。
可那又怎么樣?她不想放手,如果蕭韶想當(dāng)皇帝,她就放他走,如果不想,就是拼了這條命,她也不會讓那些人得逞。護(hù)住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才是她重生的意義。
蕭韶看出了蔣阮的異樣,唇角微微揚了揚,吻了吻她的前額道:“不用擔(dān)心,交給我吧?!?
“好?!笔Y阮笑起來:“交給你了。”
夫妻兩人又說了些話,蕭韶這才起身去沐浴了,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轉(zhuǎn)身之后,蔣阮面上的笑容凝結(jié),目光一瞬間變得有些深幽,似乎并不如方才那般開懷。她緩緩地,自自語道:“既然你不想要做皇帝,那我自然也要為你做到?!彼瓜马?,低聲的說:“交給我吧。”
這一夜,錦英王府中還有一個人,他站在王府花園處的一處僻靜的角落,面前放著一個巨大的鐵盆,鐵盆中不時地竄出些火苗,還夾雜著一些或暗黃或焦黑的紙錢,他在為某個人燒紙錢。
寒風(fēng)瑟瑟的吹過來,雖然是初春天氣,夜里總是有些冷的,可這人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衫,就如同書院中最為普通的學(xué)子穿的一件青衫。此刻他坐在地上,鐵盆旁邊還有一壺酒,兩個酒杯,只是只有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林管家,他看著跳動的火苗有些出神,似乎在懷念著什么,突然又颯然一笑道:“老李,我說你也太蠢了些,都混到這個位置了,怎么還會著了別人的道?看吧,這下好,我還沒找你喝酒,你就自己先走了,我這一個人喝悶酒,多寒顫?!彼f的似乎有些好笑,面上也帶著些笑容,好似并不悲傷的模樣,可就是在這微笑里,卻又多了幾分寂寞和心酸。
“當(dāng)初咱們仨,你,我,太子爺,可是京城中的一道風(fēng)景。哎,雖然你是個太監(jiān),不過長得倒也不錯,雖然不及與我與太子爺,咱們仨出去的時候,多少姑娘回頭。哎,要不是你是個太監(jiān),那還真是可惜了?!绷止芗易宰哉Z道,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極為有趣,竟是不自覺的笑起來。他的目光透過面前跳動的火苗,似乎看到了久遠(yuǎn)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洪熙太子還是翩翩公子哥,他是俊美探花郎,小李子雖然是個太監(jiān),可勝在性情機(jī)靈討喜,模樣生的也清秀。每每洪熙太子私自溜出宮去,總會將他們兩人都帶上,三人歡快得很,大約就像那說書先生嘴里的三君子一般。洪熙太子本就是個平易近人的性子,自從遇著了太子妃向小園后,在他們買去奶奶竟是連半點規(guī)矩等級也不分了,在洪熙太子面前,他們?nèi)耸瞧降鹊摹?
的確是平等的,所以當(dāng)初洪熙太子的死訊傳來之時,小李子和林管家都是真切的傷了心。只是林管家選擇了辭官歸隱,他要守著自己這個好友的唯一血脈。而小李子卻是留在了宮中,這并不說說小李子是狼心狗肺之人,這或許是他用的另一種方法來祭奠自己的好友留在這里,輔佐君王,哪怕只是為君王端茶送水,只要能為這個好友拼盡自己性命討來的江山出一份力也好。
于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林管家成了一個真正的管家,好似過于那些文韜武略全部都忘記了,每日操心的都只是一些瑣碎的事情,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蕭韶身上。而小李子在宮中憑借著自己的機(jī)靈,終于成了皇帝身邊的大總管,李公公。
這么多年,他們從未聯(lián)系過,不過卻知道彼此都過得好,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人生。林管家仰頭,將面前的兩個酒杯斟的滿滿的,這才一手一杯碰了一下,然后將其中一只杯子里的酒盡數(shù)灑在地上。
“咱們?nèi)?,你和太子爺也算是團(tuán)聚了,可我還不成,我得看著少主過得好,看著少夫人剩下小世子,少主和少夫人過的很好才成。不行,就算是那樣也不行,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早就說了,太子爺也好你也好,總歸沒有我老林有福氣的。我老林才能看著他們過的一日比一日好,你們就是沒有福氣看到這一幕嘍!”林管家嘻嘻笑起來,這么一笑,倒又有了些往日的模樣,只是再認(rèn)真看些,便又能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他眼角飛快閃過的一絲亮光。
他道:“少夫人今日雖然沒有把話說明白,我卻也聽懂了。太子爺,您高興吧,這兒媳婦可是頂頂?shù)穆斆?,您若是還在,必然也是喜歡的?!敝徊贿^您那弟弟,似乎還是想要吧位置交給少主身上。少主肯定是不同意的,哎,太子爺,您要是在就好了,哪能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這么欺負(fù)呢?!八止嗔艘豢诰疲骸崩侠钅阋舱媸堑?,還是什么第一大總管呢,跟了人家這么多年,連人家一個決定也管不住。你就不能好好勸勸皇上,好端端的讓人做什么皇帝,當(dāng)初的那份機(jī)靈哪去了?“
沒有人回答林管家的話,他一個人坐在夜里自自語,仿佛一個瘋子,然而他卻是又嘆了口氣道:”老夫也曾是一名風(fēng)流倜儻的美男子。“他想了想。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子來,他將那小瓶子攥在手中,突然笑了笑:”如今到了什么時候,我也明白了,我想看著少主一直這么好好地活下去,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jī)會。京城要變天了,咱們錦英王府雖然不是東宮,可這么多年跟了少主,這里早就是老林的家了,多少人虎視眈眈,今日我也要守住它?!八麑⑿∑績A倒在自己的掌心,從里面滾出一粒藥丸來。
那藥丸顯得并無什么特別之處,林管家卻是笑了,他頗有氣勢的對著面前的火光嚷了一句,道:”就算這么多年過去了,老夫還是如此風(fēng)流倜儻?!八麑⒛撬幫枰豢跉馊舆M(jìn)嘴里吞了進(jìn)去,許久才拿起面前的酒壺灌了一口。
吞下這枚藥丸,林管家并沒有因此變得不同,只是申請似乎舒展了開來,好似下了一個決心似的。
”是該用真面目示人了?!傲止芗夷膶⒁话鸭堝X再一次丟進(jìn)燃燒的火盆中:”這一次,我會好好保護(hù)少主,太子爺,交給我吧?!?
題外話
洪熙太子,林管家和李公公是好基友,好基友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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