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安排幾個人,我那邊的人你吩咐下去,就說也給我上折子去。”宣沛渾不在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袖子。
“是也要彈劾八皇子嗎?”朝陽忍不住開口,神情還有些歡喜,在她看來,八皇子手下人落井下石的事情做得太不地道的,就應(yīng)當(dāng)狠狠地還擊回去。不想宣沛卻是搖了搖頭,道:“彈劾我。”
“什么?”朝陽驚叫出聲,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逾越了,忙跪下身來請罪,明月也皺了皺眉,不明白宣沛這么做的原因。
宣沛微微一笑,緩緩地動了動嘴唇,明月一愣,隨即身子有些發(fā)涼。她再一次抬眸看向那作為上的少年,這少年整個人半個身子陷在軟墊中,漫不經(jīng)心的支著自己的下巴,窗外的陽光適時的陰暗下去,少年的半個身子就跌入了陰影中,如一尊沉默的石像,敦實(shí)而厚重,好似隔著簾幕重重,青瓦琉璃,坐在高高王座之上,寂寞又殘酷的帝王。
一名真正的帝王。
他含笑道:“所有人都依附宣離,讓他看看,這天下,究竟是誰的天下?”
日頭轉(zhuǎn)眼便西斜,初春天氣黑的早,轉(zhuǎn)眼天色便也已經(jīng)黑了。蔣阮和齊風(fēng)出了街邊的小店,這才往王府回去。今日許是蔣阮果真是好久沒出過門了,又許是齊風(fēng)本來就是個風(fēng)趣的主兒,兩人之間相處甚歡,不僅逛了易寶閣,順便也將其余的店鋪也逛了逛。之前在大婚的時候宣沛送給她的鋪?zhàn)永镆踩デ屏饲?,蔣阮倒是沒有別的心思,宣沛雖說將這些鋪?zhàn)铀偷搅怂氖稚?,她如今卻也不缺這些銀子,只想著好好經(jīng)營,日后又還給宣沛。若是有朝一日宣沛真的坐上那個位置,便是不坐上那個位置,他所處的環(huán)境也注定了他比蔣阮更需要這些東西。在蔣阮眼中,宣沛永遠(yuǎn)是她的孩子。
同齊風(fēng)一道看過鋪?zhàn)?,又買了些東西,甚至在外頭的店面里吃了點(diǎn)東西才回來。待回到府門口時,天色也已經(jīng)很晚了,齊風(fēng)手里抱了一堆瑣碎的東西,都是今日蔣阮在外頭買的。他們兩人為了避嫌并未乘坐馬車,蔣阮今日不知為何又興致高漲,買了不少的東西,不得不說如今不缺銀子買東西的時候果真是爽快。這么一來,重活全部都落到齊風(fēng)身上去了,齊風(fēng)抱了個滿懷,到了府門口蔣阮才笑著道:“給我吧,今日你也辛苦了。”
齊風(fēng)苦笑一聲:“不辛苦,三嫂吩咐,便是做牛做馬也不敢推辭,若是不做,回頭也得被三哥罵了。”
蔣阮一怔,齊風(fēng)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蔣阮伸手過來想要接過齊風(fēng)手里的東西,不想?yún)s是腳下一滑,齊風(fēng)忙著去扶她,東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人倒是扶上了,齊風(fēng)抓著蔣阮的手,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子卻是有些失神。
這些日子以來的離開又何嘗不是逃避,只不過是怕自己越陷越深而已,蔣阮可以做到隨心所欲的坦然,他卻是如論如何都做不到,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卻是一時間有些發(fā)怔,這樣的畫面本是無心之失,落在別人眼中卻顯得有些過于曖昧了。
只聽得一聲熟悉的“少主回來啦”,伴隨著大門打開的聲音,林管家的腦袋也伸了出來,瞧見蔣阮和齊風(fēng)也在的事后忍不住吃了一驚,許是更令他吃驚的是蔣阮和齊風(fēng)兩人的姿勢。蔣阮抬眸,瞧見蕭韶就站在幾尺開外的地方靜靜的看著這邊,天色陰暗,府門口的燈籠盈盈晃動,將他的神色映照得并不明明暗暗,并不十分清晰。齊風(fēng)退后一步,笑道:“三嫂,下次別不小心了,成了,三哥既然回來了,我也走了?!闭f罷便瀟灑的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蔣阮看了一眼蕭韶,林管家面色僵直,蔣阮就徑自推門走了進(jìn)去,路過林管家身邊的時候說了一聲:“東西撿起來送到屋里吧,麻煩林管家了?!?
待蔣阮走后,林管家才吩咐小廝們?nèi)斓厣系袅艘坏氐臇|西,正要上前迎著蕭韶說幾句緩和的話,蕭韶卻是話也不說一句的從他身邊掠過,只身上的寒氣實(shí)在有些驚人。這自然不是外頭的霜雪所帶來的寒氣了,林管家打了個哆嗦,有些欲哭無淚,這好端端的,平日里待人疏離的少夫人如何和齊風(fēng)這樣好了,這齊風(fēng)做的也不地道,難不成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嗎?不不不,齊風(fēng)是主子的師兄,自然不會做出這種狼心狗肺的事情,肯定是誤會了。可、可他娘的怎么偏偏就這么巧碰見了呢。
夫妻兩個自冷戰(zhàn)后這還是第一次在夜里遇上面,平日里蕭韶白日出去晚上回來的時候蔣阮也已經(jīng)歇了,自然沒有說話的機(jī)會,誰知道蕭韶今日回來的這樣早。蔣阮梳洗過后,在房里并未見到蕭韶的身影,問了天竺,天竺說蕭韶在書房里。
這幾日蕭韶都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說不準(zhǔn)是真的有事在書房,可今日恰好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蕭韶這個時候去書房便顯得有些奇怪了。大約是蕭韶在生悶氣,若是往常,蔣阮覺得這樣的蕭韶還有些可愛,不過在經(jīng)歷了錦二和露珠的事情后,下意識的就會往蕭韶不相信自己這邊想。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夫君懷疑自己的,尤其是清白方面。蔣阮也是個倔強(qiáng)的性子,只嗯了一聲便自己先睡下了,完全沒有要去書房說說話的打算。倒是滿懷希望在屋外頭等著和好如初紅袖添香的林管家白等了一夜。
是夜里,京城中姚家府邸之上,重簾疊嶂,竹木生暈,姚家小姐的院子中卻是飄揚(yáng)出了悅耳的琴音。這院子中每一處修飾的無一不華美精致,竟是處處昭示著風(fēng)雅,便是池塘邊上的一副雕塑錦鯉,都力求栩栩如生。這院子本就出自姚家小姐姚念念之手,而姚老爺顯然對工匠要求精益求精,這才有了這巧奪天工的院落,卻也從側(cè)面表明這姚念念定然是姚總督的掌上明珠,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為她滿足夙愿。
此刻那院中的琴音也是配得上這院落中的風(fēng)景的,姚念念聰慧過人,又自來琴棋書畫都會,只是不甚精通罷了。若是當(dāng)初蔣素素是京中的才女,姚念念便是眾人心中最會智慧的女人,最智慧的女人琴棋書畫也許不是最好,卻莫名的比那才女聽著更為讓人心生尊敬。
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外頭的兩名婢子便在悄悄議論:“這曲子可真好聽,原先怎么沒聽小姐彈過?!?
“笨哪,”另一名婢子小聲道:“定是自己所創(chuàng)的,咱們小姐本就聰明,這琴音要是傳到外頭去,我看那京城第一琴娘的頭銜也要讓人了?!?
“胡說八道些什么話,那琴娘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咱們小姐相提并論,”個頭小些的婢子道:“進(jìn)來小姐倒是越來越喜歡在院子里彈琴了,也不知是為了什么,該不會是”她想到了什么,忙住了嘴,神情卻是有些止不住的憂慮。
一邊的院中涼亭里,女子長袖翩翩,衣裳袍角翻起細(xì)小的讓人目眩的精致絲線花紋,一雙纖長的手在琴弦上下翻飛,那曲音如泉水叮咚悅耳,又好似能彈入人的心里去。
片刻后,一曲終了,姚念念卻沒有收回手,一雙結(jié)巴如玉的手依舊覆在琴弦之上,她的眉眼清淡,眼神中卻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好似能透入人的心中去一般。她唇角勾了勾,看著面前的琴弦,卻好似想起了別的東西。地上殘余的灰燼中,有練字練廢的紙張姚念念從來都待自己要求完美,而那灰燼之中,似乎還包含著一些別的東西,只是那些陌生的字跡混在灰燼中,與火光一同化為烏有,倒是什么都沒有留下來罷了。
姚念念慢慢開口道,也不知是說給別人還是說給自己聽:“心如磐石,心如磐石,兩方磐石相撞,兩百俱傷。蔣阮,猜測人心的人?”她的笑容便漸漸生出一種輕蔑的意味來:“笑話。”
世上能玩弄人心的人的確是有,原先以為蔣阮既然頗負(fù)盛名,自然有特殊的地方,如今看來,不過是以訛傳訛,那女子不堪一擊,實(shí)在是不足為懼。人的內(nèi)心有許多陰暗的地方,或許無傷大雅,但那其中陰暗的地方被無限放大,在合適的機(jī)會,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餌投了,小蝦也吊起來了,”姚念念伸出一只手輕輕劃過琴弦,卻在劃過最后一根琴弦的時候,手上猛然施力,那琴弦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應(yīng)聲而斷。姚念念不緊不慢的捻起那根短弦,淺笑道:“可以開始了?!?
題外話
不能接受的讀者建議養(yǎng)養(yǎng)文再看吧,茶茶不想劇透,也不知道怎么解釋了,劇情能代替一切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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