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趙牧是對的……沒有錢,談生活難,談理想的生活更難。如果這個時候,我手上有百把萬的存款,也就不用為樂器店的貨源而感到這么苦惱了!
回到郁金香路,已經(jīng)是7點鐘,放在夏天也不過是一個太陽剛下山的時間,可因為下了一天的雨,整條街道都早早淪陷在各式各樣的霓虹中。
我撐著雨傘,仰頭看向琴行的二樓,微弱的燈光透過不大的木制窗戶映射在潮濕的地面上,里面?zhèn)鱽硪魂囮囦撉俚穆曇簟ig隙中,又隱隱約約聽到肖艾說話的聲音,她似乎在糾正小芳在指法上的一些錯誤,而語氣嚴厲的一點也不像平常無聊時會跟路邊花花草草較勁兒的她,她是真的在這件事情上投入了百分百的精力,也許她的心里要比我更希望做好琴行。
是的,這個琴行就像我們的孩子,讓我們以新的認知去感受這個世界的惡意和美好,也讓我們成長了很多,至少肖艾是成長了……我已經(jīng)漸漸淡忘了曾經(jīng)那個揮金如土,開著百來萬奔馳車的她。
我沒有去打擾她們,只是去了“梧桐飯店”的后廚,監(jiān)督著廚師現(xiàn)宰了一只草雞,然后用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燉了一鍋小雞蘑菇湯,這才給肖艾和小芳送了過去。而見到她們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的九點多鐘了,然后三人就坐在鋪著報紙的地面上分享著這鍋湯,外面的冷雨卻依然淅瀝瀝的下著,但并不影響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很美妙的夜晚。
半途中,肖艾對有自閉的小芳的說道:“小芳,你不是有事情要和江橋哥哥說的嘛,趕緊說給他聽,別回頭又忘了?!?
小芳看著我……我和肖艾一起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希望她能開口多說一些話,別像我們似的,被這陰郁了一整天的天氣給影響了心情。
許久之后,小芳低下頭,終于用很小的聲音對我說道:“江橋哥哥,我有一個同學的爸爸得了很重的病,你能幫幫他嗎?……老師說,沒有錢看病,他爸爸會死的?!?
我看著肖艾……
肖艾點了點頭,說道:“嗯,是有這個事情,馮媛今天也和我說了,周邊學校都正在號召給這個孩子的爸爸捐錢。農(nóng)民工真的是挺不容易的,也沒有個醫(yī)保,自己圖省幾個錢連農(nóng)保都沒有交……唉!現(xiàn)在人的健康呀,只看見南京的醫(yī)院是越建越多,掛號看病卻越來越不容易了,要不是馮媛托他爸找了醫(yī)院的關系,恐怕到現(xiàn)在連看病的床位都沒有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情惡化!”
我一直很有耐心的聽肖艾說著,而她自從和我在一起后,似乎更理解底層人民的辛苦了,我也沒有太吝嗇,當即便回應道:“上次的片頭廣告除了換到兩張3000塊錢的會員卡,還有8000塊錢的現(xiàn)金,這筆錢咱們就拿出來幫幫人家吧。”
“嗯,到時候你交給馮媛就行了?!?
我點了點頭,肖艾又帶著疲憊的笑容對身邊的小芳說道:“江橋哥哥已經(jīng)答應幫這個忙了,你要不要謝謝他呢?”
小芳終于抬頭看著我,聲音很輕的說了一聲“謝謝”,我摸了摸她的頭,然后與肖艾相視笑了笑,似乎這個雨夜在我們的笑容中也丟掉了份量,而生活在滴答的雨水聲中,依然是裂縫與希望并存。
……
一天后,肖艾離開了南京,跟著她們團去了莫斯科,而我也肩負起了傍晚來臨時將小芳送到于馨那里接受培訓的重任。于馨告訴我,在肖艾這幾天高強度的訓練中,小芳的琴藝有了突飛猛進的提高,所以她也非常期待一個月后,小芳在“星海杯”少兒鋼琴比賽中的表現(xiàn)。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趙牧的電話,他的語氣很沖,向我質問道:“今天有本地媒體曝光了老巷子要被拆遷的事情,導致我們的項目審批也被土管局那邊暫時叫停了……這些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到目前為止,除了你,我根本沒有向集團以外的人說過關于這個項目的一個字。”
我怔住了,我沒有想到陳藝在背后做的這些,這么快就起了作用,而且并通過媒體曝光了這件事情。我相信在這之前,媒體已經(jīng)跟土管局核實過這個項目是不是真的存在,否則也不會在沒有事實依據(jù)的前提下隨便曝光的。
我下意識的不愿意讓趙牧遷怒于陳藝,便回道:“是我做的,我找了有關專家對老巷子的存在價值進行了評估,他們一致認為,這樣一條在南京僅存不多的巷子需要被保護起來?!?
電話里,趙牧笑的很冷,他問道:“你能代表民意嗎?……我勸你不要玩火**,也不要把自己的兄弟往絕路上逼。這個項目,集團已經(jīng)投資了不少錢,一旦被叫停,我是要被問責的……而且,我提前告訴你的動機,是為了讓你獲得更多的拆遷補償,你現(xiàn)在卻用這種方式回應我,你就真的不怕我心寒嗎?……我又憑什么要為你的狗屁情懷買單?”
“趙牧……你聽我說……拆遷的事情……”
“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聽你說一個字……我只想告訴你,這個項目我是一定要做下去的,奉勸你不要螳臂當車,如果你還把我當作是兄弟,就請你不要再做任何對這個項目不利的事情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趙牧便掛掉了電話,而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他壓制著的憤怒,這種憤怒就像一團帶著毒的火焰,燒掉了我們那些同甘共苦的過去,讓我連修補都感覺到力不從心!
此刻的我,真的很厭惡這樣的選擇,可是我并不后悔自己在這件事情上保護了陳藝,因為我不愿意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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