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金秋的公司,老金那些質(zhì)問的話,依然很有力度的像炮彈一樣“嗖嗖”在我的耳邊梭來梭去,我有點不敢想象金秋接下來是怎么應(yīng)付他的,但一定很辛苦,而我也有一點疑惑,我不知道老金到底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執(zhí)著于要我娶金秋的,至少金秋在國外留學(xué)的那些年,他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
回到郁金香路,天色已經(jīng)昏暗,可即便如此,我依然等了將近半個小時,肖艾才教完了最后一個學(xué)生,結(jié)束了這一天的課程。
她帶著小芳,站在琴行的門口等著我,那夜晚的月光穿過樹的枝椏靜悄悄落在她們身上,她們不說一句話,世界也好似沒有了絲毫的負(fù)擔(dān),一切都是輕盈的。
我掐滅了手中那支因為等待而點上的煙,走到了她們的面前,肖艾微笑著對有自閉的小芳說道:“小芳,看見對面的蛋糕店了沒有,讓江橋哥哥請我們吃蛋糕,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音樂拉近了她們倆人的距離,我第一次聽到小芳點頭并說了一個“嗯”字,于是肖艾便左手拉著她,右手挽住我的胳膊,三人一起進(jìn)了那個很有格調(diào)的蛋糕房。
買好了蛋糕,我和肖艾又一起將小芳送上了經(jīng)過郁金香路的最后一班公交車,直到車子駛離了我們的視線,我才向身邊的肖艾問道:“覺得小芳這孩子怎么樣?”
“嗯,馮媛老師沒有說假話,這孩子的音樂天賦非常好……因為自閉,她的注意力會比正常人要集中很多,而且她的記憶力和領(lǐng)悟力都很好,如果能夠遇到名師,多參與一些含金量高的比賽,以后真的可以用音樂改變自己的人生!”
我笑了笑,回道:“那你算名師嗎?”
肖艾并沒有在我面前謙虛,也沒有太高調(diào),她回道:“一個半月后,星海杯全國少年兒童鋼琴比賽就要開始了,到時候我就帶著小芳去報名,如果她能拿到獎,那我就是通過賽事被大眾所認(rèn)可的名師,要是小芳沒能拿獎,那我就是一般水平唄?!?
說起鋼琴比賽,我心中還是比較重視的,因為我們琴行的學(xué)生如果能在權(quán)威比賽中獲獎,那對琴行而就是最好的宣傳,于是我向她問道:“你覺得我們琴行的孩子,獲獎的可能性大嗎?”
“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水平達(dá)到獲獎級別的孩子,大多都是入門級的……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沒有必要想的太樂觀,因為全南京的琴行那么多,而且這比賽更是全國性的,獎項就設(shè)置了那么幾個,這幾率其實小到可以用離譜來形容,除非是真正的天才,再加上后天刻苦的訓(xùn)練才有希望!”
“小芳不就很有天賦嗎?”
“有天賦是不假,可是她卻沒有接受過系統(tǒng)的訓(xùn)練,只是馮媛零零碎碎的教了她一些,但越是這樣,我越覺得她身上的可塑性能夠激起我挑戰(zhàn)的欲望……我希望她能在比賽中有所收獲!”
琴行的分工很明確,所以關(guān)于教學(xué)上的事情,我就算問的再多,終究也只是個外行,但是我對肖艾本人的水平還是很感興趣的,便向她問道:“就鋼琴這個樂器,你自己有拿過什么獎項嗎?”
“你自己去網(wǎng)上查一下各大鋼琴比賽,歷年的獲獎名單不就知道了?!?
“趁著夜色這么好炫耀一下嘛,干嘛這么低調(diào)?”
我和肖艾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那座紡織廠,可是離門口十多米遠(yuǎn)的那盞路燈并沒有亮,所以這里被以往要更加暗了一些,只靠馬路對面的街燈映射著。
肖艾停下了腳步,趴在鐵門上往里看著,我點上一支煙站在她的身邊陪伴著,陣陣晚風(fēng)就這么波瀾不驚的從我們身邊吹過,卻吹起了我心里的愁緒,我沉寂了片刻之后,向肖艾問道:“假如幾年后,有一座以婚禮為主題的五星級酒店從這里拔地而起,你會感到意外嗎?”
“什么?”
我往她的身邊靠了靠,又將剛剛的話重復(fù)了一遍,肖艾這才轉(zhuǎn)頭看著我,問道:“真假?”
我將煙夾在兩指之間,手掌重重從臉上抹過之后,回道:“是真的,金秋已經(jīng)在和這塊地的產(chǎn)權(quán)所有人在接觸了,她確實有這樣的計劃……她的性格你也知道,一般是她想做的事情,基本就沒跑了!”
肖艾沉默了一陣之后,問道:“那這塊地現(xiàn)在歸誰呀?”
“誰知道呢?……反正跟我們都沒什么關(guān)系……不過因為這座紡織廠廢棄了太久,一度讓我以為它會永遠(yuǎn)保持這個樣子留在郁金香路上,當(dāng)它真的要不存在的時候,我才發(fā)覺原來它在我心中也占據(jù)了很重要的位置,就像一個老朋友在生命快要走到盡頭時,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所迸發(fā)的那種苦痛感覺……我不太愿意面對!”
“這么看來是挺可惜的!”肖艾說著又探身往里面看了看,而我只倚在門柱上又點上了一支煙,我已經(jīng)很少一連抽兩支煙了,但是此刻的心情,是真的有那么一點糟糕,我卻沒有更好的排遣方式。
肖艾在我之前翻上了鐵門,背身對我說道:“走,江橋,再進(jìn)去遛一遛!”
“不遛了,咱們不是還要去找袁真一起吃飯嗎?”
“誰知道他們會排練到什么時候,我待會兒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們來郁金香路這邊,我請他們擼串,他們那幫玩音樂的最愛擼串喝啤酒了!”肖艾說著已經(jīng)翻了進(jìn)去,而那些銹跡弄臟了她白色的t恤,她一點都不并不在意。
我在下一刻也隨她翻了進(jìn)去。
……
紡織廠里一如既往的安靜,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夜晚,蟲鳴聲是這里唯一的動靜,我和肖艾的腳步聲是輕柔的點綴,眼前的一切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荒涼。甚至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鋪好的水泥路上,也只是長了一些青苔,如果我們有滑板的話,真的可以自由的穿行在其間。
肖艾拉著我來到了那輛報廢的卡車旁邊,她俯身尋找著,然后驚喜的對我說道:“江橋,你快過來看……我種的郁金香是不是要開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