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就是最恨活計、最肯干的莊稼把式也在地里干不下去了,都紛紛抗了農(nóng)具往家里走。
等張氏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做好了飯菜,大家都坐在了飯桌旁的時候,外面的雨還在下,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這雨照這個下法,明天這地都進不去了?!边B守信看著窗外細(xì)密的雨簾,對吳玉貴舉起了酒杯道。進不去地,就干不了活。得等地里干一些,才能繼續(xù)種莊稼,這就耽誤工夫了?!斑@次得虧三哥你來幫忙,不然,我們今天是說啥也種不完。”
“自己人,還氣啥?!眳怯褓F也拿起杯子,跟連守信碰了碰,就滋溜喝了一口道。
有吳玉貴、吳家興和兩個短工,一共四個壯勞力幫著連續(xù)干了兩天,連蔓兒家只剩下地瓜因為地瓜秧子還沒長好,所以暫時沒有種,其余的莊稼都種完了。所以,這天晚飯,連蔓兒家準(zhǔn)備的飯菜特別的豐盛。
“明天不用干活了,咱這酒就敞開了喝吧?!边B守信笑道。
地種完了,心也跟著松泛了,有吳玉貴父子來幫忙,連守信心里又添了高興。不得不說,連守信此刻的心情是格外的好。
五郎和小七也都在桌上吃飯,他倆年紀(jì)小,連守信和張氏自然是不許他們喝酒的。吳家興年紀(jì)略長,平常也跟著吳玉貴在外面應(yīng)酬,是喝酒的,因此張氏也給他準(zhǔn)備了一個酒杯。吳家興只喝了一杯,就說什么都不肯再喝了。只殷勤地給連守信和吳玉貴倒酒。
男人們喝起酒來,飯菜都不太吃,話卻多了起來。
“家興這孩子老成。以前還不知道,這次一看,這孩子干農(nóng)活也是一把好手。要說你們家,孩子也不用干這個。這孩子肯干,不花俏。是個成大器的?!边B守信夸吳家興。
這兩天,吳家興干活很舍得賣力氣,一看也是做慣活計。并不是花架子。他話也不是很多,但卻很有眼色,每句話說出來。都能讓人覺得舒坦。
“就是一般孩子,比不得五郎和小七?!蹦钸^幾年,也沒念出啥來,就跟著我在外面跑跑。這孩子記性好,人家說啥話,有啥事,他聽見就能記住,比我用筆記下來的還準(zhǔn)當(dāng)、還全乎。因為這個,我這兩年撮合成的生意都多了兩成。心里有幾分靈透勁兒,不會別人那花巧語的。辦事比別人實誠。這孩子這性子,做我這行也好也不好?!?
連蔓兒往屋里端菜,正聽見吳玉貴這么說吳家興。連蔓兒暗笑,這父親說兒子,誰都能聽出來是明貶暗褒吧。而且句句都對連守信的心思。
“比別人實誠,這行當(dāng)才能做的長久。”連守信就道,他就喜歡實誠人。“那花巧語的,咱和他打一次交道,下次誰還找他?要交事,還得找家興這樣的。吳三哥。要我看,有你這些年打的基礎(chǔ),家興以后肯定能比你還干的好。”
牙儈縱然講究個能說會道,但是人們做交易,顯然更注重的是誠信。吳家父子做牙儈,已經(jīng)很有口碑了。吳家興有好記性,渾身還散發(fā)著實誠、可靠的氣息,這分明是做中間人的極大優(yōu)勢。而且能說會道,也不是說的越多就越好。
“以后,也就家里這百十畝的地,接我的班做牙儈,一輩子吃喝倒不愁,大富貴就不敢說了?!眳怯褓F說的很謙虛。
“咱莊戶人家,誰有啥大富貴。你們的日子,就是頭牌的日子了,咱這十里八村能比得上你們的少?!痹僬f,過日子,還是得講究個安穩(wěn)。一家子和和睦睦,親戚朋友和和氣氣,比啥都強。”連守信道。
連守信是個莊稼人,一直過的都是比較清貧的日子。但是他對錢財富貴,卻看的比較輕。簡單地說,連守信就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他對物質(zhì)看的淡,而對精神上的東西看的卻比較重。
連蔓兒在連守信身上得出一個結(jié)論,是注重精神還是注重物質(zhì),其實與一個人讀過多少是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的。
“家興趕年就十七了吧?”吃喝了一會,連守信又問。
“家興生日小,冬月生人。等過年就滿十七了?!眳怯褓F答道。
“家興十七,那是屬鼠的不?”張氏問了一句。
“對,是屬鼠的。”吳家興忙應(yīng)道。
“是冬月哪一天生人啊?”張氏又問了一句。
“冬月二十?!眳羌遗d老實地答道。
“啊。來,這湯涼了,喝這個,熱乎的?!睆埵暇蛯隽说臏珦Q下,另上了一大碗熱湯。
這一頓飯,說說笑笑的,直到天黑了,才算吃完。
勞累了數(shù)天,這天夜里,連蔓兒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睡的特別沉。第二天早上起來,天已經(jīng)放晴了。
“哎呦,啥時候了?!边B蔓兒從炕上坐起來,看見外面的天光,就知道時辰肯定不早了。
“睡醒了?洗洗就吃飯吧,給你留飯了。”連枝兒從外面走進來,看見連蔓兒醒了,就說道。
“姐,你咋不叫我啊。咱娘她們早都去鋪子里了吧?”連蔓兒一邊抱怨,一邊穿好衣裳、洗漱。
“你睡的可實了,娘沒讓叫你?!边B枝兒就道“今天也不用下地,鋪子里人手夠,娘說讓你多睡會,等晌午過去吃飯、算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