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弟子們都不由得叫喊了起來,高興極了。
“扶道師叔祖好像還不知道吧?他若知道肯定要高興壞的!我們趕緊給門中傳訊吧?”
“好了,別鬧了?!?
余知非露出幾分無奈的神態(tài)來,正好走到河水旁。
“現(xiàn)在可別告訴他,不然呀,還沒等我回,他就要問有沒有吃的帶給他。我們啊,還是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前面林間一只小鹿走了出來,似乎要去河邊飲水。但見著他,卻有些畏懼遲疑地停了下來。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害怕。
于是他便停了步,就站在遠處,不再往前走。
那一只小鹿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再走過來,便好似放下了心,邁著輕巧的步子,走到了河邊,低下頭來飲水。
年輕一輩的小弟子們也都停了下來,等著小鹿喝完水再走。
只是聽著余知非這話,約莫是都想起了扶道師叔祖的作風,一時全不由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師叔現(xiàn)在回去剛好呢,昨天傳訊的時候,他們說大師伯也回了山門。等師叔回去,正好可以看到!”
“是啊是啊,師叔云游的時候,大師伯還沒入門呢!”
“還有白寅師叔也回來了,這下真好,大家都回來了?!?
“嗯嗯,扶道師叔祖最近也不瞎跑了,真是太好了!”
……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聲音雖然壓低了,可一個比一個興奮。
余知非注視著他們,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以他修道的年月來算,眼前這些還都是小孩子,天性里的一些東西都還沒有磨去,所以便沒阻止他們,任由他們說著。
只是,大約也是因為他們的話,他還是想起了那一位還沒見過面的“大師姐”。
于是等他們激動的討論稍稍地安靜下來一些了,便帶著幾分好奇地問道:“你們見愁大師伯,我還真沒見過呢。她怎么樣?”
“啊,見愁大師伯可厲害了!”
“對啊對啊,當初剛筑基的時候就打敗了剪燭派來挑釁的那些人呢。拔腿太強了!”
“還登上了一人臺呢!”
“連橫虛真人的四弟子,就那個誰,聽說跟姓謝的一樣聰明的那個,都敗給了大師伯?,F(xiàn)在大師伯都是第四重天碑第一,是元嬰后期的高手啦!”
“我以前見過,笑起來可好看了……”
……
這一問,就好像是開啟了他們的話匣子。
你一句我一句,眨眼之間就把見愁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達到過的成就,一一地講了一遍。
余知非就在旁邊安靜地聽著,唇邊的弧度始終沒有降下去,目光里多了幾分溫柔,只呢喃著:“很好便好?!?
“嗯,反正等師叔回去就能看見了。”
“對啊對啊,真的很好的!”
“我們這兩天回去,還能趕上看小會呢!”
“今年是在昆吾開,我還沒去過昆吾,真想去看看啊……”
……
說著說著,話題就很快地變到了別的地方去。
不一會兒,那小鹿便已經(jīng)喝完了水。
它把頭從河邊抬了起來,便循著自己來時的路,重新進了河邊那一片密林之中,漸漸消失不見。
余知非看見了,于是把手抬起來揮了揮,招呼大家一起重新出發(fā)。
從這里再往南,御劍而行兩個時辰,就能離開雪域,再兩個時辰,就能抵達明日星海,而后借由傳送陣回到崖山。
所有人的神情,都振奮了起來。
可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將要重新起行的時候,峽谷后方的天空中,卻有二十余道法寶毫光疾馳而來。
在這二十余道毫光的后面,更有這密密麻麻近百人的“追兵”!
深紅色的僧袍,冰冷的面目,身上還縈繞著濃重的黑氣,正是新密的僧人!
還不等下方崖山眾人有所反應,便有一大片陰影,從這些僧人的身上,從他們的背后,蔓延了出來,覆蓋了小半個天際,而后猛然向下一撲!
“砰砰砰……”
頓時只聽得一陣巨響,原本于虛空中疾馳的二十余道毫光,竟有大半被打落在地,砸在了河流上游的峽谷內(nèi)!
唯有一名看上去還年長一些的老者,還能勉力支撐。
他雖然也摔在了地上,甚至吐了一口血,染污了身上的道袍,可卻迅速地爬了起來。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河流那一頭的余知非等人。
于是,他愣了一愣,似乎辨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然而頭頂那一片恐怖的黑影,卻沒有留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在將所有人掃落下去的同時,便如同一天的黑云般瘋狂地壓了下來!
老者的表情,頓時變得驚恐而且絕望,可片刻后,便成為了一種凜然的決絕!
在那間不容發(fā)的瞬間,他竟然將一道雷信扔向了那頭的余知非,同時奮力地一掌劈向黑霧,只聲嘶力竭地朝著他大喊:“帶信快走?。?!”
只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最后的畫面里,見愁只能看到,漫天如有生命一般蠕動的黑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這一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男子,高高地舉起了那一柄“我是劍”!
天青色的光芒,頓時從河流的邊緣亮起,覆蓋了開去。就這樣,為崖山、為昆吾,為所有的同門,也為所有的同道——
撐起了一道劍光構(gòu)筑的屏障!
在這詭譎無比的黑霧面前,這樣的一道身影,是何等地渺???簡直像是一片葉,一粒沙,可他竟偏偏如同磐石一般,一動也沒有動過。
直到那暴戾兇狠的存在,緩緩地壓進,將一切掩埋、吞噬……
“噗……”
心神搖動間,血氣翻騰。見愁終是沒有忍住,一口鮮血嗆了出來。鮮艷的血滴落在她胸前衣襟上,也落在她緊緊掐著的手指上,一時觸目驚心!
可她卻仿佛沒感覺到任何的痛苦。
整個人的眼前,心上,只有河灘上那最后的一幕,只有那隱約含著笑意的淺淡語——
“不去游歷了。我跟你們一道,回崖山去。”
“你們見愁大師伯,我還真沒見過呢。她怎么樣?”
“很好便好……”
“我們這兩天回去,還能趕上小會呢!”
……
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就那么四個時辰的路途,可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回去,那個他們心心念念想著的——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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