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心驚膽戰(zhàn)的安靜。
當一聲輕響,只聽江停把茶水放在病房茶幾上,一臉肅穆的公事公辦:“大家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曾伯母,嚴峫的母親,也就是步支隊的姨媽。這位是吳雩,津海市公安局刑警,步支隊的——”
兩道話音同時響起,步重華牙一咬心一橫:“是我愛人。”
吳雩斬釘截鐵:“普通同事!”
嚴母:“………………”
步重華緩緩回頭盯著吳雩,琥珀色的眼珠如冰似雪,沒有一絲表情。
吳雩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正色道:“對不起我錯了,不是普通同事……我明明是領(lǐng)導(dǎo)你最忠心最虔誠的下屬?。?!”
喀嚓!
步重華臉色冷靜,手里差點生生崩斷一根指關(guān)節(jié)。
嚴母顫抖的目光盯著步重華,只見他左手無名指戴著一個白金對戒,右手死死攥著另一個,修長白皙有力的手指上隱約可見青筋直跳,就四個字,氣急敗壞。
視線再一溜,吳雩手上果不其然什么都沒戴,指端、手背、雙腕上都遍布著各類利器舊傷,套上林炡描述的十八層濾鏡那就是金鉤鐵戟、殺氣騰騰,無聲訴說著叱咤風云的傳奇歷史,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功勛戰(zhàn)神!黑暗世界的人頭收割者??!
步重華你個死小子還妄想拿戒指跟人家求婚??!人家一手弄死你十八個信不信?。?!
江停此刻的鎮(zhèn)定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涵養(yǎng):“……總而之,關(guān)系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伯母怎么想到上這里來了?”
“探探探……探病?!眹滥笍哪莻€一看就上六位數(shù)的鱷魚皮包里拎出個飯盒,顫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心虛:“聽說吳警官病了,這是我專門讓人做的百年人參鴿子湯。步重華小時候長身體,每天給他煮一大鍋,吳警官不嫌棄的話請慢用——哦對了,人參一點也不貴,每頓就兩萬來塊錢吧呵呵呵呵呵?!?
飯盒蓋一打開,人民幣金光萬丈,瞬間閃瞎了所有人的24k鈦合金狗眼。
江停:……一天兩萬塊?步警官你小時候日子過得那么浮夸的?
吳雩:步重華你自己這么驕奢淫逸紙醉金迷,到頭來卻連一包榨菜都舍不得給我吃??
嚴母:你們說!你們說我的表情有沒有高貴冷艷我的語氣是不是王霸四溢,我這個逼裝得夠不夠夠不夠!你們說!!
“………………”整個病房里只有步重華莫名其妙,“不對吧姨媽,我什么時候天天吃人參了,我小時候明明……”緊接著被曾翠翠女士的高跟鞋在桌子底下狠狠一腳,踩得他險些沒骨折。
“伯母帶回去吧,他不吃肉,他有醫(yī)院的營養(yǎng)餐吃?!苯Q垡妳泅У哪樕邙澴尤馕吨幸淮绱缱兙G,趕緊站起身麻溜收起那飯盒,囫圇塞進了嚴母心愛的愛馬仕里,推著她往外走:“嚴峫在樓下等你,回頭我找個時間慢慢跟你解釋吧,吳雩!我們先走了!”
嚴母兀自掙扎,她還沒完成自己此行最關(guān)鍵的任務(wù):“等等等等,重華??!——我這次來是為了告訴你!”
步重華已經(jīng)意識到她此行來者不善,條件反射警惕起來:“什么?”
嚴母扒著門框,深吸一口氣:
“雖然你這么高這么帥,在相親市場上條件這么好,喜歡你的女孩子從津海一路排到建寧,但沒關(guān)系??!那個家里有礦的大閨女我已經(jīng)幫你回絕掉了,對你念念不忘的刑院女同學(xué)也知難而退了,省領(lǐng)導(dǎo)親自上門來介紹的十七八個相親對象也不是阻礙??!”
“想追誰就去追吧!你想追誰都配得上??!”嚴母每個字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
“因為咱們家有錢!??!”
步重華:“………………”
嚴母完全不敢看吳雩的表情,小高跟蹬蹬蹬,一溜煙跑了。
“吳雩!你給我出來!”三天后,步重華堵在衛(wèi)生間外砰砰拍門,第一百零八次強調(diào):“沒有大小姐,沒有女同學(xué),更沒有相親對象,從小到大追過我的只有嚴峫養(yǎng)的那兩只小鵝!公的!”
吳雩坐在馬桶蓋上吃辣條:“呵?!?
步重華:“你給我出來?。 ?
鐵血酒吧繳足罰款之后終于在層層默許之下重新開門營業(yè)了,奈何鼎沸依舊,故人不在——津海玉面小閻羅前腳剛出院,后腳就被步支隊長親手押送回家,關(guān)起門來玩監(jiān)|禁去了。
吳雩現(xiàn)在是整個南城分局的團寵,地位堪比野生大熊貓,按宋局的話說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鐵血酒吧這種曾經(jīng)有過打|黑拳黑歷史的地方當然是絕不準去,只準躺在家里休養(yǎng)。
于是思念摯友而不得的胖丁老板只得趁步重華不在家的時機偷偷來探望,跟玉面小閻羅隔著鐵門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從門欄縫隙中偷偷塞進來半箱辣條,成了吳雩最后的戰(zhàn)略物資儲備。
——吳雩不愧是傳說級別的臥底。他在客臥衛(wèi)生間的儲物柜里徒手做出了一個隱蔽的中空夾層,只要跟步重華一不合就躲進衛(wèi)生間里玩自閉,步重華一直懷疑他躲在里面偷吃零食,但無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幾次地毯式搜查都沒發(fā)現(xiàn)端倪,只得在外面拍門怒斥:“跟你說了那都是我姨媽她跟你開玩笑!出來!”
“不!”
“我知道你根本沒在吃醋,別鬧了!”
吳雩心說我當然沒有,你那缸陳年老醋哪有辣條好吃,“不!!”
“你到底在鬧什么?出來好好說,不準開窗跳樓!”
吳雩抓緊時間舔辣條,沖著緊閉的門板大聲:“你姨媽不喜歡我!!”
步重華簡直要被氣笑了:“嚴峫他媽把江停當半個兒子看,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歡你?!”
洗手間里安靜半晌,步重華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因為我不能生”、“你家要斷子絕孫”、“你家有錢我配不上你”等等驚天巨雷的心理準備,然而接下來他只聽到吳雩一聲震人發(fā)聵的:
“因為我沒上過大學(xué)!!”
“……”
“不像江停有公大畢業(yè)證?。?!”
“………………”
很好,斷子絕孫比不上大學(xué)學(xué)歷。
神經(jīng)病人思維廣,弱智兒童歡樂多。
步重華閉上眼睛,深吸兩口氣,俊美的臉上騰起黑氣,緊接著一腳對門巨響——嘭??!
門板如炮彈般直撞上墻,反彈回來,被步重華一腳穩(wěn)穩(wěn)抵住。吳雩萬萬不料潔癖到連地上丟個紙團都受不了的步重華竟然能親自踹壞家里的門鎖,像只受驚的貓一般從馬桶蓋上直躥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把辣條藏到身后,就被步重華箭步而入,人贓俱獲:“吳雩!”
死一般的靜寂。
吳雩一秒認慫,眼巴巴抱著步重華的腰,剛才隔門對吼的氣勢蕩然無存。
步重華拎著辣條袋,每個字都像是縈繞著萬古寒氣:“誰給你的?”
優(yōu)秀的臥底絕不出賣戰(zhàn)友,吳雩緊閉著嘴一個勁搖頭。
“吃多少了?”
吳雩繼續(xù)搖頭,一副有種你就家暴我的悲壯。
步重華居高臨下盯著他,半晌突然磨著犬齒,微微一笑。
吳雩從那一閃即逝的笑意中敏銳感覺到了某種真切的威脅,但這時逃跑已經(jīng)太遲了。他還沒來得及跳起來往門外奔,就被步重華拎著后脖子反推在了大理石臺邊,動作輕車熟路,力道猛如鐵鉗,唰唰兩下就把吳雩身上多余的布料都剝了,緊接著順手抄起毛巾,把他手腕反縛在了身后。
“等等等等,醫(yī)生說了我是傷患,你不能……唔!唔——”
步重華從鏡子里盯著吳雩的臉,這種時候竟然還冷靜,只有輕輕的尾音帶著不動聲色的狠意:“反正你也不把自己當傷患看?!?
“不不不不,醫(yī)……醫(yī)生讓我每……每天晚上睡足八……八個小時……”
步重華淡淡道:“那醫(yī)生可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醫(yī)生不了解你,可我身體力行地了解你?。。?
吳雩薄薄的后耳梢一疼,被步重華尖利的犬齒噙住了,緊接著被一頭狠狠摁在流理臺上。下一刻驚喘猝不及防響起,吳雩滿心抗議,只來得及拼命扭動著回頭怒道:“步重華你這個——唔!”
那感覺活像是身體被劈成兩半,然而吳雩急促的呻|吟還沒出口,就被步重華兩根手指強硬地塞進了口腔里,接下來所有動靜都被淹沒在了急劇的喘息中。
吳雩對零食的渴望讓他吃盡了苦頭,被步重華摁在洗臉池邊強行爆炒了第一頓,銬在床頭炒了第二頓,弄進浴缸里接著日了第三頓……最后終于被日服了,兩眼放空地癱在床上:
“這簡直不公平……”
步重華天生一張高冷精英禁欲臉,津海市局公認的清心寡欲百煉成鋼,全支隊上下都覺得在吳雩這個絕世小妖精出現(xiàn)之前,步支隊長連右手怎么用都不一定知道。在這件事上甚至連天花板級別的智商巨佬江停都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前他是這么回答吳雩的:“那你私下就克制一點,不要那么色令智昏嘛?!?
吳雩:“我不是我沒有,色令智昏是什么意思?!”
江停:“哦,其實步重華都告訴嚴峫了,說他當初追求你時四分靠臉六分靠身材,你一看到他穿制服就走不動路了,還主動要求他脫給你看,是不是真的?”
吳雩:“………………”
江停一臉結(jié)案陳詞般的專業(yè)和冷漠:“所以說這事得你自己注意,年輕人太頻繁了對身體不好,克制點吧?!?
克制點吧……
制點吧……
點吧……
吳雩無語凝噎,猛一拍床坐起身:“步重華??!”
臥室門應(yīng)聲而開,步重華端著滿滿一碗紅棗百合蓮子粥配白水煮蛋,劍眉微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