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那個夢好似很長很長,長過一生。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自己從牙牙學語的嬰孩變成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從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變成窈窕青蔥的少女,再到妙齡婦人,再到宮中高不可攀的六宮之主,最后到冷宮中的廢后,化為那熊熊大火之中的一抹灰燼。
她看著自己愛上了傅修宜,求著沈信將自己嫁給傅修宜,她坐在一邊拼命試圖阻止自己這個愚蠢的行為,可是卻是徒勞的。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話,于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再次發(fā)生。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自己當年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有多愚蠢。沈妙這下子算是明白了。最可怕的是要再次體驗一回當初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的少女時代在嫁給傅修宜之后就結(jié)束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哪怕是被人稱為愚笨蠢糯,到底都是自由而愉快的。而當她稱為定王妃的時候,就被迫的卷入了這些勾心斗角之中。
連她的一雙兒女都沒有躲過。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沈家大房在逐漸的式微。曾經(jīng)的繁盛像是春日里開到極致的花,春日一過,夏日一往,待到秋風起的時候,紛紛揚揚凋謝,越發(fā)顯得清冷寒磣。
在那黑暗的,幾乎看不到一點光明的一生里,卻也有一些事情是被她忽略掉的。那些東西像是沉沉夜色里的星星,被其他東西掩蓋了,變得不真切,偶然發(fā)現(xiàn),明亮如昔。又像是在自家院子里無意中闖入的煙火余燼,帶著一點鮮亮的色彩,讓那枯燥的,冷淡的夜也變得生香。
她看到了謝景行。
不是那個頑劣的少年,不是那個戰(zhàn)死沙場的英杰,他驕傲張揚如在后世一般狂妄,騎著高馬,帶著長弓,談笑之間,將一個皇朝顛覆。他在清亮亮的月色里喝過她贈的踐行酒,就在黑云沉沉的破城日還她一個窮盡一生都恨不能完成的心愿。
他們在白日里看過一場焰火,就算沒有失掉過去那個新年夜的約定。分明是萍水相逢的關(guān)系,卻又成為她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人。
因他而了卻了心愿,因他而得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