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某些鏡頭架構的太過美麗,魏恒甚至懷疑孟妍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江凱華潛入她的私生活,被他偷拍。而在視頻即將結束的時候,魏恒終于得知了孟妍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當孟妍走進一家商店購買生活用品的時候,商店的老人叫她‘初雪’。
可見‘初雪的仙境’中的主人公名叫‘初雪’。
除此之外,魏恒還從被割斷的視頻碎片中捕捉到了一點異樣,那就是孟妍所扮演的初雪的前后狀態(tài)有所不同。
徐天良最后發(fā)來的視頻只有十幾秒,這段視頻拍攝在冬天,初雪在室內依舊穿著只屬于夏天的裙子。她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看著飄雪的數九寒冬,抱著膝蓋,黑色的長發(fā)鋪滿她的肩背。房間里沒有開燈,窗外的一捧清光溫柔的籠罩在她身上。
魏恒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經久不散的哀傷和化解不開的憂郁。
影片中一定發(fā)生了某些事,才會導致‘初雪’的變化?;蛟S發(fā)生的這些事,就是江凱華想銷毀的真相。
徐天良覺得他差不多看完了視頻和照片,才把電話打回來,說:“師父,王哥檢查過了,目前能修復的片段只剩結尾處的一段視頻?!?
至此,魏恒有一種直覺;殘缺的影像,和被導演買下版權的‘初雪的仙境’劇本,無論哪一個率先袒露真面目,都能解開發(fā)生在蔣紫陽和江雪兒身上的重重謎團。
“你馬上回來,跟我出去一趟。”
說完,魏恒迅速的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穿好大衣戴好圍巾,拿起邢朗的車鑰匙快步下樓。
在經過一樓大堂的時候,他拐到法醫(yī)室,推開門站在門口問:“秦主任,那個嬰兒的死因和死亡時間查出來了嗎?”
秦放的桌上放了一盞酒精燈,酒精燈上懸著一只量杯。秦放正在攪拌量杯里加熱中的咖啡,聞看了看手表:“兩個小時后結果就出來了。”
“結果出來立刻告訴我?!?
秦放忙叫住他:“魏老師?!?
魏恒握著門把手,回頭:“嗯?”
秦放用鑷子夾起量杯,把里面的咖啡均勻的倒入兩只教小的刻度杯里,沖他笑道:“過來喝一杯?!?
魏恒想說‘不用了’,但是秦放已經熱情的沖他舉起杯子,只好折回去接住那杯咖啡,道:“謝謝?!?
雖然咖啡挺香的,但是不遠處解刨臺上還用白布蒙著一灘碎尸爛肉,法醫(yī)室里的氣味本就很復雜,添了一層咖啡的香氣,更是復雜。
咖啡太燙了,魏恒吹了好幾下,才抿了一口,一邊喝咖啡,一邊頻頻看手表。
秦放看不出他趕時間似的,還和他閑聊:“你脖子里這條圍巾好看,很適合你?!?
“是嗎,這是邢隊長借我的?!?
魏恒隨口應付道。
秦放聽了,把刻度杯放下,傾身靠近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我可以幫你?!?
魏恒眨了眨眼,不解:“幫我?幫我什么?”
秦放朝樓上使了個眼色,自以為心照不宣道:“如果你想換一個工作環(huán)境,我能幫你調到其他警局,嗯……渠陽分局就挺好,渠陽分局的局長比咱們這兒的老劉更受重用。你的能力這么強,在哪兒混不下去?我聽說前兩天公安廳的‘犯罪行為調查科’的科長還向老劉要你呢?!?
說完,秦放擠了擠眼睛,煽動之意很明顯。
魏恒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么,納悶道:“可是我在這里待的挺好,暫時還不想去別的地方?!?
秦放的眼神很一難盡,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就沒感覺……有壓力?”
他自以為已經暗示自己知情暗示的很明顯了,只差沒直說‘我知道我們家的混蛋表哥貪圖美色潛了你,你趕緊逃吧,明明一身好本領,在哪里混不下去,偏偏留在這里受壓迫’。
或許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又或許是替做了孽的大表哥積攢功德,秦放非常真誠的想要搭救他出水深火熱。
魏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沒明白,不緊不慢的喝光了咖啡,然后把杯子擱在桌子上,抽了一張至紙巾擦拭著手指,淡淡的問:“是不是邢朗和你說什么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沒看出來秦放那一臉‘好好的一朵大牡丹花就特么被牛嚼了’的痛惜的表情。
被蒙在牛皮鼓里的秦放還在信誓旦旦自以為是的向他保證:“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
魏恒點點頭,把紙巾扔進垃圾桶里,然后雙手揣在大衣口袋,抬眸向他微微一笑:“那你可能搞錯了,我和邢朗之間,不是他強迫我,而是我強迫他?!?
說完,他呼通一聲摔上門走了。
秦放杵在桌子后面石化了一會兒,然后掏出手機哆哆嗦嗦的給邢朗發(fā)了一條短信——表哥,你是不是已經被迫**了?
邢朗很快給他回復——我倒是想。
秦放:……
尼瑪好亂,不管了!
魏恒剛把吉普車開出警局,徐天良就搭著出租趕回來了。
“我開吧師父?!?
徐天良拉開駕駛座車門,照例履行著二十四孝好徒弟的行為準則。
魏恒什么都沒說,坐在副駕駛,打開導航輸入小趙發(fā)送給他的詳細地址,末了敲了敲車載顯示屏,指了指前方。
徐天良從他一系列的肢體語中讀出他讓自己朝目標地出發(fā),同時也看出師父他老人家把臉拉的老常,很明顯又不高興了。
徐天良在他的臉色中求生存,魏恒心情不好,他自然也不敢說話,把嘴牢牢閉死只顧開車。
在吉普車出了城開在郊區(qū)月牙山方向開去時,撐著額頭閉眼養(yǎng)神中的魏恒忽然說:“給邢隊長打電話?!?
徐天良伸手就要拿他放在駕駛臺上的手機。
魏恒瞪他:“用你的手機?!?
徐天良‘哦’了一聲,勤勤懇懇的用自己的手機撥出邢朗的電話:“邢隊,我?guī)煾敢弧!?
話沒說完,徐天良挨了魏恒一腦瓜崩兒,捂著腦袋一臉委屈的看了看魏恒。
魏恒冷著臉道:“告訴他,江凱華殺蔣釗的動機是因為蔣釗把他和江凱華合作過拍攝的一部電影的劇本賣給了別人,就是我們在江凱華家里找到的至今沒有成功面世的電影膠片?!?
徐天良打開免提,放下手機,邊開車邊說:“邢隊,江凱華殺蔣釗的動機是……”
話沒說完又被邢朗打斷:“初雪的仙境?”
徐天良又向魏恒轉達:“師父,邢隊問……”
魏恒:“就是那部電影,膠片被人為損壞了,只能復原幾個片段,看不出電影內容?!?
徐天良:“邢隊,就是那部電影,膠片被人為……”
邢朗:“剛才小趙告訴我,你找到了從蔣釗手中買斷劇本的導演?”
徐天良:“師父,邢隊問你是不是找到買斷劇本的……”
魏恒:“找到了,但是對方不配合,不肯透露劇本內容。聯系方式找小趙要,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江凱華說什么了嗎?”
徐天良:“邢隊,我?guī)煾刚业搅耍菍Ψ讲慌浜?,不肯……?
邢朗:“沒有,我和老韓熬了他一天,這孫子說了不到十句話?!?
徐天良:“師父,邢隊長和韓隊長審了江凱華一天,但是江凱華……”
魏恒:“就算他不承認,在他家車庫里找到蔣釗的尸體,再加上現在找到的作案動機,蔣釗的案子基本已經透明化了,他撐著也沒用。倒是蔣紫陽,目前還沒有直接證據能夠證明是他綁架的蔣紫陽,而且,江雪兒也沒有消息?!?
徐天良:“邢隊,我?guī)煾刚f就算江凱華不承認……”
邢朗:“很奇怪,在我們找到電影膠卷之前,江凱華還口口聲聲說真正的綁匪利用她的女兒的安危威脅他上火車。但是我們找到膠片以后,江凱華就對江雪兒閉口不談。”
徐天良:“師父,邢隊說……”
魏恒:“我懷疑電影膠片就是被江凱華損壞的,如果我的推測準確,電影膠片一定和江雪兒存在關聯。”
徐天良:“邢隊,我?guī)煾笐岩伞?
邢朗:“那我現在就去找這個導演,拿到完整的劇本?!?
徐天良:“師父,邢隊現在就去找……”
邢郎:“嘖,你小子在中間起什么哄!”
徐天良:……
我也不想啊!
魏恒拿起徐天良的手機,關閉免提,放在耳邊,道:“我現在有一種感覺。”
“你說。”
魏恒看著道路旁寂靜無人,一望無垠的雪地,看到風卷起雪地的雪沫,旋轉飛舞,依稀是一個少女的模樣。
“從江雪兒失蹤,到蔣紫陽被綁,再到江凱華被捕,從開始到現在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出戲,這出戲里有導演、編劇、劇本和演員。劇本至關重要,只要我們找到劇本,就能捋順前因后果,或許還可以找到蔣紫陽和江雪兒?!?
沒錯,發(fā)生的種種,一切的離經荒誕,都像極了被一只藏于幕后的手推動。
邢朗遲疑道:“你認為江雪兒還活著?”
魏恒極輕的嘆了口氣:“人死了,總要見尸?!?
“我知道了,有消息會通知你?!?
掛了電話不久,徐天良把車停在了省道路邊,跳下車揣著手往四周白茫茫的曠野看了一圈,問魏恒:“師父,咱們來這里干什么?”
“找蔣紫陽的車?!?
郊外風大,寒風夾著碎雪在空氣中穿梭低吟,刮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痛。
徐天良幾乎把整張臉都縮進羽絨服里,只露了一雙眼睛和濃黑的發(fā)頂,像只畏寒的小松鼠般袖著手亦步亦趨的跟在魏恒身邊。
這條公路傍山而建,中心是低矮卻綿延數百米的小山坡,兩周修建公路,公路外接壤著一望無際的曠野。
魏恒沿著前后無人的路邊向前走了百米有余,在靠著山體的地方找到了拍攝到紅色奧拓最后蹤跡的攝像頭,攝像頭幾乎被厚雪覆蓋,就連鏡片都沾了一層厚重的冰晶。
“師父,這條路只有兩個攝像頭,還有一個在前面出省道的路口。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徐天良給他出主意。
魏恒卻繼續(xù)往前走:“不用,就在附近看看?!?
徐天良不知道能在附近看出什么,但是不敢加以微詞,只老老實實地跟著他。
前方出現‘急轉彎’的警示牌,公路隨之向南扭轉將近五十多度。
拐了一道急彎,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大約十分鐘后,徐天良忽然從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師父,那兒怎么有煙?是不是著火了?”
魏恒循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雖然風卷著雪沫造成視線模糊,但是一股青煙還是透過朦朧的屏障顯現在他們眼前。
荒郊野外,冰天雪地,怎么會走火?
“過去看看。”
逐漸逼近煙霧的源頭,魏恒才發(fā)現的確是著火了,火的源頭是厚厚一攤正在燃燒的黃紙,而那黃紙前側臥了一個女人。
“是個人!”
徐天良尖叫著跑過去。
那女人背對著他們側臥在雪地上,縱使穿著厚重的冬衣,也遮蓋不住她枯瘦的身體線條。
她似乎已經躺在雪地上沉睡了多時,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沫。
徐天良忙蹲下去把她攙扶到懷里,手掌貼了貼她的頸部動脈:“師父,她還活著?!闭f著去扒這女人的眼皮:“大姐,醒一醒!”
魏恒忽然抓住他的手,緊皺雙眉卻目露明光的看著他懷里的女人,不敢置信道:“她是……蔣紫陽?”
徐天良愣了愣,忙低頭端詳她的臉龐。
這個女人瘦的幾乎只剩了一把骨頭,臉上沒有一絲肉,此時面色青白毫無生氣,像是從棺材里拉出來的一具死尸。
雖然她的面貌和照片上秀麗的蔣紫陽大相徑庭,但是她的骨相和她眉眼之間殘存的一絲神韻讓魏恒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蔣紫陽!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