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再度陷入了安靜。
半晌,林弦忽然說道:“我換工作了?!?
林年頓了一下說道:“咖啡廳嗎?”
“你怎么知道?”
“教練說他女兒在高新區(qū)那邊見過你。”林年說:“之前坐辦公室的工作怎么辭了?”
“不合適?!钡皖^吃飯的林弦說道。
不合適?坐辦公室哪兒有合不合適的,只要有屁股坐的正誰都能合適。林年想,但片刻后他在心里又嘆了口氣。
他哪里能不知道為什么林弦說不合適,多半又是遭到職場騷擾了,算上上上次這已經是第三次了。20出頭的女孩子,才大學畢業(yè),沒有社會閱歷,家室還不好,人生的又特別好看,不騷擾你騷擾誰。
“好事,都好事,能找到工作就行了?!绷帜昴樕蠜]有流露出半點表情:“沒吃虧吧?”
“吃虧了又怎樣?”林弦吃飯之余抬頭看了一眼林年。
“那我肯定揍人?!绷帜旰敛贿t疑地說道:“頂多定義個互毆,我下手輕點不留傷,最多罰款拘留幾天?!?
“然后你就留案底了?!绷窒铱嘈χ鴵u頭。
“你看我像是在乎這些的人嗎?”林年笑著說道。
“你該在乎?!绷窒衣柤鐡u頭:“況且我也沒吃虧。”
吃虧了你也不會跟我說就是了,林年刨了口飯沒說話。
“對了,今天上午李院長來的時候你出去了,她說她想看看你?!绷窒覔P了揚筷子把話題岔開了。
“看我干什么,我又沒缺胳膊少腿的。”林年似乎不太感冒林弦口中的李院長。
“好像是說高考的事情?!绷窒見A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李院長說如果你還沒有志愿,她可以推薦你出去國外讀書。”
“國外讀書?”林年疑惑的抬頭:“我們孤兒院什么時候跟國外的大學有關系了,你要說跟國外的孤兒院有聯(lián)誼我還信?!?
“李院長的樣子不像是在拿我們尋開心?!绷窒疫t疑了一下說道。
“但就算是真的現在是不是也還太早了,開學我也才高二下半期?!绷帜暧行┠涿睿骸岸页鰢魧W需要經濟擔保吧?”
“李院長說她愿意當擔保人。”林弦端起碗又放下看起來是想好好說一下這件事:“據說她推薦的是一家開在芝加哥遠郊的私立大學?!?
“美國?那不更扯淡,什么家庭條件才去得起美國留學啊。”林年顯得興趣缺缺:“而且還得考托福,好麻煩的。”
說到這個地步上,林弦干脆直接說道:“李院長說,學校那邊愿意發(fā)獎學金。”
林年沉默了,低頭刨了兩碗飯思考了一會兒說:“李院長該不是要把我賣到中東去挖煤吧?”
“有這個可能?!鳖^一次的林弦沒有譴責林年大逆不道的發(fā),而是一臉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可能性——現在這情況看起來的確挺有陰謀味的。
兩姐弟這些年生努力的活下來都深知了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掉的餡餅都是加了迷魂藥的,就跟酒吧里的路人送的免費雞尾酒其實并不免費一個道理。
“聽李院長說,學校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卡塞...卡塞爾?”林弦想了想還是說道:“要不你下午去網吧查一查看看有沒有這所學校?!?
“你名字都記不清,找個借口敷衍了吧?!绷帜険u搖頭說道:“順便再跟其他孤兒院里出來的有聯(lián)系的幾個說一聲,讓他們對李院長留幾個心眼,現在的世道什么事情都說不定。”
“那你準備讀什么大學,有方向了嗎?”林弦點了點頭問道。
“沒方向?!绷帜暾f道:“學??己昧俗x不起,考差了又不想讀?!?
“高考志愿往好了填,學費的事情總有辦法?!绷窒仪昧饲猛脒叄骸澳懿荒苌鲜潜臼聠栴},上不上得起是經濟問題?!?
“以前懷才不遇被餓死的酸文人海了去了,到頭來還是經濟問題?!绷帜隉o所謂地說道:“我怎么樣都無所謂了?!?
“該怎么辦你心里自己有數?!绷窒艺f完這句話后就不再多說了。
她一直都很知道說話里留白的藝術,只是這種藝術經常會讓她對桌的人想很多,想的越多就會越難受,直到諒解,然后退讓。
“嗯?!绷帜昊卮?。
“吃完了自己收拾,我下午還有班,晚上不回來吃了?!绷窒曳畔峦肟昝摰魢棺哌M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換衣服去了。
餐桌上的林年拿著筷子舉了很久,最后還是放下了,他忽然沒什么胃口了。
客廳里大打開的窗戶外有過堂風吹了進來,今年的倒春寒來的早了一些,滿屋子都是涼意,直沁到人心底,細細一聞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獨屬于這座濱海城市的澀味。
2009年,2月4日,立春。
林年16歲,林弦20歲,雙孤,于這座濱海城市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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