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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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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哭聲一片,這些出身淮西,一輩子殺人放火眉頭都不皺的老軍侯們,淚灑滿地。

哭聲中,老爺子悶悶的坐在湯和身旁,微紅的雙眼始終落在湯和身上久久不肯離開。

邁步進(jìn)殿的那一刻,朱允熥忽然有些懂了,湯和為什么執(zhí)意要把孫女送進(jìn)宮!

一進(jìn)宮門深似海,誰家愿意把掌上明珠送進(jìn)來當(dāng)金絲雀?

再者,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

他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把自己和皇家的聯(lián)姻,變成皇家和整個開國勛貴集團(tuán)的喜事。

他是老爺子的好兄弟,也是好臣子,他知道這些年老爺子殺人太過,卻不敢勸。他知道這些年勛貴之中多少人在老爺子手里有把柄,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索命符。他知道看似一團(tuán)和氣的背后,是老爺子已老了,對這些老兄弟的防備日益加深。

他想用這場聯(lián)姻,喚醒雙方幾十年生死與共的交情。

大明開國之功臣,和歷朝歷代都不一樣。老爺子當(dāng)初帶著二十四人在郭子興那另立門戶,回老家招募兵馬。這些人,都是并肩子殺敵,共同進(jìn)退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好兄弟。

怪不得,老爺子在典禮開始前,在湯和的耳邊說。咱老了,許多事都記不得了!

朱允熥快步進(jìn)殿,走到老爺子身邊。

“皇爺爺,您節(jié)哀!”他拉著老爺子的手,“老國公七十有余,已是高壽,算喜喪了。您不能跟著大喜大悲的!”

老爺子慢慢回神,苦笑一聲,“確實,他這輩子沒死在戰(zhàn)場上,沒死在刀劍下。七十來歲,重病而死,也算是圓滿!”

說著,老爺子慢慢站起身,輕輕合上湯和尚有一絲縫隙的眼簾。

“大嘴,走吧!別惦記那些不該惦記的,有咱呢!”

老爺子話音落下,殿中哭聲更大。滿頭銀發(fā)的宋國公,以袖掩面,肩膀抖動。

老侯爺張龍不住捶打地面,淚水縱橫。

平日里滾刀肉一樣的曹震,咧開大嘴,任憑淚水珠子一樣的落下。

湯和為人,沒有徐達(dá)之功,沒有常遇春之猛,但人緣卻是開國六公之中最好的。也是永遠(yuǎn),都站在武人這邊的。

“嚎個鳥!”

突然,老爺子一聲虎吼,大殿中漸漸沉寂。

老爺子端著金杯,環(huán)視一周,苦笑道,“你們這些殺才,以前多少兄弟被砍成了幾段,也不見你們嚎啕大哭。今日是怎了,哭得好像月子里的娃!”

“咱知道,你們見得了兄弟被剁死,卻見不得好兄弟病死!呵呵,當(dāng)初,砸門在一塊打仗的時候,大伙都說,他娘的有今兒沒明兒個,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活一天算一天?!?

“咱們也還說,大好男兒當(dāng)死于疆場,不死于病榻!再不濟(jì),也要死在一個娘們懷里,那才是男子漢!”

說著,老爺子把手中的金杯倒?jié)M酒。

“其實,誰他娘的愿意戰(zhàn)死,誰他娘的愿意連個囫圇尸首都沒有,誰他娘的愿意今天不知明天事!不過是咱們這些人,自己騙自己!”

“人生七十古來稀,湯和是個有福氣的人。他這輩子,壞事沒少干,人沒少殺,卻能長壽,能在你們這些老兄弟的身邊,能看著自家晚輩有著落之后閉眼,是個有福氣的!”

“咱初投軍那年,他在濠州已經(jīng)是千戶了。娘的,咱到濠州城一看,他湯大嘴闊氣呀!住著以前縣太爺?shù)拇笳?,被窩里放著縣太爺?shù)拈|女和小妾,白白嫩嫩,比小蔥都水靈!”

“呵呵!”殿中,哭泣的老臣們,哭著笑出聲。

“再往后,他跟著咱南征北戰(zhàn),攻城掠地,搶了個盆滿缽滿,家財萬貫!”

“這輩子,他值了!”

“剛才咱大孫跟咱說,七十歲死了,是喜喪!對,七十歲才死,還有啥好哭的呢!小的們,別嚎了。咱們打天下的時候,收斂兄弟們戰(zhàn)死的尸首,都是笑著?,F(xiàn)在,也他娘的別哭!”

“來,跟咱滿飲這杯,送送大嘴!”

嘩啦,殿中老臣全部起身,舉起金杯。

“這杯酒,送大嘴!”老爺子金杯傾斜,清冽的酒水慢慢灑落地面,

隨后再次倒?jié)M,大喝道,“安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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