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了,悟了,也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都錯在哪兒。
何止是她錯了,葉無坷也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而這個錯,是陛下一直都提醒過的。
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發(fā)現陛下的提醒她根本就沒有記住過。
陛下讓錢謙之把徐績從廷尉府轉至左臺,大概是這個案子之內陛下最后一次給高清澄的提醒了。
想到這些,這個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豁然起身。
她大步往外走:“聶惑,備車?!?
聶惑雖然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可這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小姐好像變了個人。
眼神里已經沒有了之前被大案壓著的那種陰沉。
恢復了以往的那種自信燦然。
與此同時,御書房。
皇帝盤膝坐在土炕上背靠著暖墻,他膝蓋上放著一本書,旁邊放著一個竹編的類似于簸箕之類的器具,里邊是干炒花生。
一邊剝花生一邊看書,陛下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愜意過。
大太監(jiān)馮元衣站在暖炕旁邊,雖然站著可有些昏昏欲睡的架勢。
自從成為帝王之后,大寧皇帝李叱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樣悠閑。
自從成為御書房總管太監(jiān),馮元衣也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放松。
皇帝坐在那看著書吃著花生,看起來像是回到了他年少時候在書院里的生活。
他是皇帝啊,他吃的不是什么尋常百姓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
只是干炒花生。
他可太喜歡這種生活了。
馮元衣在暖炕旁邊站著身子時不時的搖晃一下,陛下就時不時的會看他一眼。
眼見著這位在朝臣們眼中堪比宰相的大太監(jiān)要倒,皇帝隨即丟了一顆花生過去。
馮元衣連忙俯身把那顆花生撿起來,站直了身子,然后把花生剝開吃了。
皇帝笑道:“你去那邊椅子上瞇著?!?
馮元衣道:“臣沒睡......”
皇帝:“你睡不睡的也去那邊瞇著,不然朕還要惦記著你倒了會不會砸了花生?!?
馮元衣真就去那邊椅子上瞇著了。
這冬日的午后可真的是太舒服了,尤其是在這暖和的御書房里。
這里不算安靜,畢竟還有皇帝剝花生和翻書的聲音。
偏偏就是這些聲音,更讓人容易睡著。
時間就這樣稍微有點慵懶的流動著,皇帝坐久了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
明明已經睡熟了馮元衣馬上起身,給皇帝換了茶。
“陛下是在等誰吧?”
馮元衣一邊收拾那些花生殼一邊問。
皇帝笑了笑道:“滿朝文武都試圖揣測朕的心思,一個個的有多大勁兒就使多大勁兒,可他們和你比起來都差了些。”
馮元衣一臉傲嬌:“那可不,滿朝文武揣測陛下心思是旁門左道,可臣揣摩陛下心思那是專職,臣就是干這個的?!?
皇帝哈哈大笑:“你都知道揣測朕的心思是旁門左道,可他們現在卻有不少人把這個當正道來走。”
“不管是存了什么心思的,都想著從揣摩朕的心思里找到對的路......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么?靠揣摩朕心思領俸祿的就只你馮元衣一個?!?
馮元衣道:“臣知道,大人們也知道,陛下也不能都怪他們,因為陛下是陛下啊?!?
皇帝笑道:“一句廢話里卻包含了大學問?!?
馮元衣道:“當賞!”
皇帝瞥了他一眼,馮元衣隨即笑著把收拾好的花生殼倒進旁邊漆器內。
“朕是要等個人,等個能和你一樣想明白的人?!?
皇帝看向窗外:“朕希望她能懂。”
馮元衣道:“陛下這幾年放手讓年輕人去闖蕩,他們大抵都懂陛下心思,可是他們年輕啊,年輕除了有銳意之外還會有些這年紀難免的迷茫?!?
“個個都是有大本事的,個個都能獨當一面,陛下也不用心急,就算陛下等的人今日沒悟到明日興許就悟到了?!?
皇帝:“朕可是許他們犯錯的,哪有年輕人不犯錯的?”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
“年輕人要是也瞻前顧后,甚至也開始覺得事事都得先揣摩圣心......朕何必要用年輕人?用你都比用他們強?!?
馮元衣笑道:“臣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陛下這話是夸臣還是說臣差了些。”
皇帝:“去搞些棗夾核桃來吃吃?!?
馮元衣俯身:“臣這就去。”
他撩開厚厚的簾子往外走,正巧看到高清澄快步過來。
于是這位大太監(jiān)臉上一喜。
陛下等的人來了。
他撩開簾子請高清澄進門,高清澄問:“陛下在等我?”
馮元衣笑著回答:“陛下等郡主等了一下午?!?
高清澄應了一聲,進門俯身:“臣......”
皇帝一擺手:“免了吧,是不是這兩日連飯都沒好好吃?”
高清澄點頭:“是。”
皇帝道:“元衣,你去給她找些好吃的來,免得她一會吃朕的棗夾核桃?!?
高清澄俯身:“臣有些心急,先請旨吧?!?
皇帝問:“請什么旨?”
高清澄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后說道:“臣請旨帶溫貴妃進廷尉府調查謀逆一案,臣已有證據,貴妃牽扯其中?!?
聽到這句話,皇帝眼神微微一亮。
站在門口的馮元衣釋然一笑。
所有人都在揣測圣心,都在揣測陛下是不會查辦溫貴妃的。
這畢竟牽扯巨大,畢竟有損聲譽。
可高清澄不該考慮這些,她悟到了。
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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